天微微亮,远处雪山上,皑皑白雪间,两个身影亲密如同一人,向上飞掠,速度极快。
接近一万二千尺(四千米)的高度,耗时不到一刻钟。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章雪鸣在心里问宫远徵。
突然攀升的高度会引起高原反应,武者强悍的体质也未必扛得住。
【没有。】宫远徵确定。
他东张西望,一会儿俯视深谷,一会儿眺望远方,眸子里尽是新奇。
雪山连绵往前延伸,周围山脉却绿意盎然,像是围墙,将雪山群夹在了中间。
【那些山真高,雪山主峰都露不了头。】宫远徵叹道。
章雪鸣带着他转身,指向来时的方向,不见建筑物,只见雾气弥漫间隐约有些绿意:【看,那边就是宫门。】
【完全看不到。】
【所以才隐蔽嘛。】
等他欣赏够了风景,章雪鸣才道:【准备好,我们飞下去。三、二、一,走!】
两个人蓦然腾空,向前掠出数百米,脚下悬空,自由落体。
这可比站在徵宫最高点往下飞刺激多了,宫远徵眼睛亮亮的,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
【用内力堵好耳朵了吗?】
【堵好了。】
【我也是。】
下落中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步调整姿势,如鹰隼般俯冲而下,大笑着发出兴奋的尖叫。
反正有内力阻隔,声音传不出去,不怕引起雪崩。
没有旁观者,章雪鸣也跟着宫远徵放飞自我。
形象是谁?
她不认识。
上山接近一刻钟,下山快了不止一倍。
两个小疯子平稳降落在山脚下,迫不及待地看向眼前那座更高的雪峰。
【这次我带你。】宫远徵跃跃欲试。
【走走走!】
踏雪无痕的轻功在庞大内力的支撑下,形同作弊器,困扰雪氏一族的雪下裂隙根本不是问题。
由主峰向北,一路翻越了八座雪峰,章雪鸣和宫远徵玩自由飞翔都玩腻了,才发现了无锋筑巢的那处峡谷。
两个人今天特意穿上了月白色劲装,完美融入雪山的背景里。
章雪鸣取出她画的那幅舆图,估算了下位置,这里正好位于她画的那个圈的中心点。
【我就知道,我定位的本事久经考验,不会出错。】
章雪鸣美滋滋地拿出商宫匠人为她做的铅笔状的炭笔,从钉着白布外挡的背包里取出块小木板来垫着纸,把一路过来的地形仔细画出来。
自从章雪鸣知道老章家规定无论男女,到了一定年龄都得带兵上战场之后,她就在学习空间疯狂刷数学、刷地理、刷星象……学习一切能让她达成精准定位的知识。
没办法,章雪鸣一点都不想像汉朝那位李广将军一样,一到草原战场就迷路,千百年后被后人赋予称号“迷路侯”。
她丢不起那个人。
【昭昭的本事无人能及。】宫远徵及时送上赞美,捧得章雪鸣笑眯了眼睛。
【无锋没有设明岗,有暗哨?】宫远徵观察之后微微蹙眉。
章雪鸣握住他的手:【来,给我点力量。】
宫远徵牌增幅器,让她如今本就能笼罩整个徵宫的神识网又扩大了两倍多,将整个峡谷并周围的山峰都笼罩其中。
兴许是三十余年没人能摸到无锋的老巢来,只有筑巢的那座山峰上设了几处暗哨。
章雪鸣点出那几个位置,然后收缩神识网,包住那座山峰,缓缓下沉,一点点筛过来。
山体已经被掏空了。与其说那是一座山峰,倒不如说是一座伪装成山峰的堡垒。
地面部分九层,地下还有八层。
地上一层和地下一层各隔出了一半的空间,合成了两只寒鸦描述过的首领密室。
正好十八层。
看着半嵌在山壁里的那些由青砖、黑瓦、黑石壁构成的建筑物,章雪鸣震惊:【无锋是有什么大病吗?搞了个十八层,意思这里是十八层地狱?】
她想到宫门里那些古老的,看起来十分阴间风的巍峨殿宇,忽然有点心塞。
前后山包括消失的风宫,再加上执刃殿和长老院……宫门搞十王殿,无锋就配个十八层地狱?
好默契。
【画风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吧。】她对这两家死对头如出一辙的审美绝望了。
宫远徵不明所以:【这不挺好的?他们修了地狱,刚好可以做他们的葬身之地。】
章雪鸣居然觉得挺有道理:【阿远说得对,换衣服。】
两个人轮流躲到岩石后换上了过年的茶花红衣袍。
章雪鸣摸出两个面具,分他一个。
他的是怒目金刚,红色的脸庞,眉毛倒竖,口生獠牙,
她的那张却是低眉垂目的女人脸,同她有几分神似,偏偏从下巴到额角,交错盘缠着紫色和红色的蛇绞藤,慈悲里透出浓重的邪异感,让人望而生畏。
【不戴哥哥送你的那张白色笑脸?】宫远徵把怒目金刚面具扣到脸上,面具完美贴合脸型,边沿还朝后伸出两个小勾,刚好可以夹在耳朵上。
他用力甩了下头,很稳。
【章家人杀人必带“脏面”,“脏面”是我们心中恐惧的具象化。戴上它,我就不是我,而是恐惧的化身。我这张是我十二岁时,第一次跟蛮族战斗,回来后七房的两个堂哥亲手给我做的……他们说我肯定最怕这样的自己。】
章雪鸣情绪有些低落。许是终于可以看见复仇之路的终点,她头一次提起那两个年纪永远定格在二十一岁的兄长。
【白色笑面是我回敬他们的。他们是双生子,比我大六岁,爱笑爱闹……老章家双胞胎特别多,我家里四个哥哥都是,他们年纪大我太多,把我当女儿养。小时候,都是我两个堂哥带着我玩。】
宫远徵抱了抱她,又亲亲她的额头:【走吧?】
【嗯。】章雪鸣深呼吸,戴上面具,领着宫远徵从她规划好的路线绕过去。
【不动暗哨,先清内部。虽然里面的通道错综复杂,但是有个地方连通着各处。】章雪鸣道,【他们用铜管来监听、通知,我们就借他们的铜管放悲酥清风和驱虫药。等一切完成,我再凿开一部分承重墙。】
仿佛已经看到整座山峰崩塌陷落的壮观画面,面具下,她和宫远徵高高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