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面是秦音亲手抻的。
面抻的又细又长，捞起来的时候也很仔细，一整根盘在碗里，堆成半碗面。
她放了几根青菜，又配了两颗鸡蛋，端上楼算作傅文睿的午膳。
“很久没下厨了，不过清汤面没什么难度，尝尝吧。”
秦音将箸子递给他，“愿你岁岁长青，长命百岁。”
傅文睿视线定在面前那碗面上，指节捏住了箸子，却半天没动一下。
他低垂着眼帘，唇角扯了下，哑声道：
“先不吃，给我拍张照，纪念一下。”
秦音看他一眼，启唇想说什么，终究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转身出去，下楼找到陈继明，让他把相机支起来，给傅文睿拍张照片。
相机扛到卧房，也拍完了照片，傅文睿才开始下箸，秦音也准备离开。
“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嗯。”
直到她走出房间，傅文睿也未曾抬头，仿佛眼前那碗面美味到令他分不出心思。
他吃的很慢。
一根面叼在他嘴里，直到最后一口吸进去，都没断过。
陈继明看在眼里，无声叹了口气，上前递给他餐巾。
傅文睿接住餐巾，轻拭嘴角，垂眼嗤笑了声。
“谁不喜欢长命百岁...”
此时此刻，他希望自己，真能长命百岁。
*
回纪公馆的路上，秦音同阿玫聊起傅文睿的康复计划。
两人聊的很详细。
见她十分关心，阿玫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
“这位参谋，是夫人的亲戚吗？”
秦音顿了顿，“...算是吧。”
算是？
阿玫眼底飞快掠过丝疑惑，不过她很快垂下眼掩饰，轻声说道：
“夫人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傅参谋，让他尽快好起来。”
秦音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把他照顾好，他能好起来，你得到的报酬会翻倍。”
阿玫眼睛微亮，点了点头。
“我会的，夫人。”
“...大帅这里有我和芍药，你尽早准备好，过两日我就送你过去，早点熟悉一下他的饮食起居和服药习惯。”
“是。”
说着话，汽车开进了纪公馆。
议事大概是刚结束，军官们正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外走。
秦音下车，带着阿玫和寒露走进前厅，径直上楼回房，进门见纪文洲还在房里。
纪鸿洲坐在轮椅上，正交代他一些话。
“...他不在的时候，你还是要忙一点，撑到年关，等人都回来，就能休息了。”
纪文洲温朗一笑，“大哥，我不累，有事你就交代。”
纪鸿洲淡笑点头，细细打量他一番，夸赞道。
“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纪文洲咧嘴笑开，“是！”
见秦音回来，他连忙扭头打了声招呼：
“大嫂。”
秦音将大衣挂在衣架上，浅笑颔首。
纪文洲忙说，“大嫂回来了，那大哥先休息，我去兵府司了。”
“嗯，去吧。”
等他离开，秦音才问了句。
“谁不在？”
纪鸿洲：“阿钟，他带他夫人去阜城。”
秦音走上前推他到床边，听他继续说：
“...说给章谨搭把手，顺便祭拜一下他大舅哥。”
秦音听罢，不由轻叹一声：
“也是，胡芝瑶的大哥出事这么久，她是该回去看看。”
轮椅推到床边，纪鸿洲一手揽住她腰背，一手握住扶手，借力站起身。
秦音被他带的脚步站不稳，纪鸿洲顺势圈住臂弯，将人搂进怀里。
她怔了下，下意识瞥了眼敞开的房门，好笑地抵了他一把。
“松开，她们马上要送膳来了。”
“就抱一会儿。”
纪鸿洲搂紧她，脸贴住她脸，深深嗅了口她身上味道，清雪和药味儿掺杂在一起，还有丝丝苦艾的味道。
他声线低沉，“你去看傅文睿了？”
“嗯，带阿玫过去了一趟。”
纪鸿洲没再说什么，修长大手握着她腰线上下抚揉，感受两人身体严丝无缝贴合的亲近。
“好了，坐下吧，站的久腿会疼。”
“不疼。”纪鸿洲不肯坐，“我多久没站着抱你，险些忘了，原来比你高大这么多。”
秦音轻声失笑，推着他坐到床边。
“等你好了，自然有的是时间抱，现在别逞强。”
纪鸿洲一脸无奈，还想说什么，就见芍药带着女佣拎了饭菜进来，只好把话又咽回去。
他如今恢复很快，药浴和针灸已经改成三天一次。
每日下午空余的时间，纪鸿洲坚持要继续康复。
没人扭得过他。
好在他底子硬朗，身体能够承受得住。
*
又过两日，秦音让寒露将阿玫的资料送去傅文睿的小公馆，又通电跟他商议过。
两人敲定，便安排人送阿玫去了他的小公馆。
接下来，纪鸿洲的康复计划，便压在秦音一个人身上。
累是累的。
每次陪他做完康复，两人都是一身汗湿。
纪鸿洲心情很好，会拉着她一起沐浴。
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夫妻感情因此越发亲腻。
时间过得飞快，纪鸿洲身体恢复的速度肉眼可见。
腊月底，临近年关，他已经能扶着拐杖站起身，自己挪几步。
即便步伐艰难，但他从未摔倒。
纪鸿洲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秦音眼眶酸胀，险些潮湿。
自此之后，纪鸿洲再也不愿意待在床上，动不动就握着拐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大帅的恢复堪称神速，军官们隔三差五被召到纪公馆来议事，自然也将他的恢复全都看在眼里。
众人面上不显，私底下却相互唏嘘。
一个月前还觉得大帅残了。
不过一个月，人家已经能走了。
炸药都拿他没奈何，真正是福大命大。
纪鸿洲能站起来走路，最欢喜的莫过于乐乐和长安。
晟儿还小，从始至终不明白阿爸为什么‘赖床’。
但长安和乐乐知道的，阿爸又能陪她们玩儿了！
乐乐每天跑到房间来，抱着纪鸿洲的腿撒娇怂恿。
“阿爸下楼！”
秦音无数遍告诉她，“阿爸病没好，还不能下楼。”
隔天，小丫头又跑进来，一把抱住纪鸿洲腿。
“阿爸病好了吗？下楼陪乐乐，玩儿！”
秦音不厌其烦地将她抱开，“阿爸还没好。”
小丫头噘起嘴，一脸不高兴，转而换人，扯住秦音袖口。
“母亲下楼~~！”
秦音无奈，只好陪她下去，直到将她哄高兴。
被小家伙天天催的，纪鸿洲也开始按捺不住。
秦音折回来，一进门，便听他说：
“下去走走也无妨，小心点就是。”
秦音，“......”
纪鸿洲握着拐杖，一瘸一瘸走到她面前，眉眼噙笑道：
“这么久不出去，好人都得憋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