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去送客。
茶室里,秦音端坐原位。
她一手捏着茶盏,漠然看向窗外。
天色已暗,该用晚膳的时候,原本若谈的好,该留客的。
可惜......
正想着,芍药静悄悄出现在门口,低声询问:
“夫人,开膳吗?小姐吵着饿了。”
秦音收回视线,扭脸看向她:
“让孩子们先吃,叫个人去找文洲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芍药点头应下,转身去了。
*
纪景洲离开纪公馆,一边开车一边复盘方才的谈话。
越想越觉得秦音没事找事。
他烦躁的咬牙低咒了句,径直开车回了自己的公馆。
一下车,就见董玉珍从前厅迎出来,立在台阶上等着。
纪景洲面色微缓,迈步走过去。
董玉珍张口便问,“你去过纪公馆了?”
纪景洲眉心不觉蹙了下,淡淡嗯了声。
董玉珍跟在他身边走进前厅,眼巴巴问:
“大嫂找你什么事?”
纪景洲拧眉瞥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董玉珍被他噎了下,脸色也僵了僵。
看他脚步不停地朝楼上走去,她立在楼梯下,没好气地回道:
“怎么不关我事?你是我丈夫!现在你的事,我都不能过问了?”
纪景洲在楼梯拐弯处驻足,偏头睨着她,淡声开口。
“你还知道我是你丈夫。”
董玉珍愣住。
纪景洲收回视线,继续抬脚上楼,语气淡漠边走边道:
“妇道人家就安心在家带孩子,外面的事情不该打听的少打听,去备膳,送到我房里来。”
他今日感到有点疲惫,不想再下楼。
应付烦心的人,应付烦心事,总是比生意上的应酬还要累人。
董玉珍昂头看着他颐指气使的样子,一时脸都青了,捏紧拳头质问:
“纪景洲!你什么态度?我是佣人吗?!”
纪景洲却连理都没理她,人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董玉珍气的磨牙,忍不住腹诽骂人。
大房找他肯定是正事啊!不是正事,谁稀罕问你!有病!
骂人的话窝在肚子里,不悦全写在脸上。
她扭过脸就朝女佣发脾气: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他端饭来?!饿死了他,这一大家子指望谁吃饭?!”
女佣战战兢兢,连忙低头要去。
董玉珍却猛地想起什么,眸光一闪,又伸手拽住她。
女佣一脸畏怯,“少...,少奶奶?”
董玉珍脸色缓了缓,瞬间变得心平气和,轻声叮嘱她:
“饭菜先端到我房里来,我给他送去。”
“...是”
*
另一边,纪文洲匆匆赶到纪公馆。
秦音正坐在前厅里,看长安和乐乐教晟儿读字。
哥哥姐姐如今也算识得一些字了,争着抢着扮演小先生,跟晟儿显摆。
晟儿到底小一些,最近话才刚说的通顺,压根儿没意识到哥哥姐姐是在显摆,坐在小凳子上听他们俩指挥,跟着念得也有模有样。
秦音瞧着想笑,见纪文洲进来,这才忍住了笑声站起身。
“文洲,来了。”
纪文洲快走几步,抬手擦了把头上汗渍,笑着点头:
“大嫂,找我什么事?”
秦音浅笑询问,“还没用膳吧?边吃边聊。”
纪文洲看了眼三个孩子,痛快点头:
“也好。”
他走上前,伸手拎起晟儿,“走咯,先吃饭...”
芍药忙说,“少爷小姐都吃过了!三爷您快去吧,夫人等您半天了。”
纪文洲听言一愣,看了眼当先朝餐厅走去的秦音,忙又把晟儿放回凳子上,拔脚跟上去。
餐厅里,秦音跟纪文洲单独吃饭。
她直言说起同一件事,见纪文洲神色微讶欲言又止,才又解释了句。
“我找过纪景洲了,他觉得我没事找事。”
纪文洲有点懵,“???”
“...还说那些人之所以诸多顾虑,是军政府的问题,他只是负责帮你大哥筹集军费,事情办成了,他又不图回报,安抚人心的事不该他来费心。”
纪文洲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他,他这样说的?”
秦音没接话,垂眼抿了口汤。
纪文洲,“......”
纪景洲疯了吧?
他想了想,皱眉道:
“这事交给我吧,大嫂有什么打算,跟我说,回头我去找他...”
“你不用找他。”
秦音眉眼沉静截了他的话,“我当面跟他谈过,他大概是对我有点芥蒂,不爱听我讲话,觉得我在指责他,所以态度不好。”
顿了顿,又说:
“...我也带了点情绪,说了些不好的话,你再出面掺和,倒显得我挑拨你们兄弟。”
“等你大哥回来,这事我要说给他听的,到时他怎么处理,由他出面就成。”
纪文洲:“这,大嫂......”
“先不管他那边,解决正事要紧。”
秦音转开话题,“若城里的富商们接连蒙生离开湘城的念头,这对民生经济来说,一定不是好事,必须现在就扭转他们的想法。”
“我有了主意,从罐头厂那边入手,抛个饵吊住他们,叫他们知道有利可图。”
“你代表军政府去散播一些消息,就说罐头厂不日就要开业,准备应对出口生意,后面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其实这件事以军政府的渠道去传播,没有通过纪景洲要更合适。
有些事,就是要迂回着来做,才更有信服力。
纪景洲是商会成员,帅府要做生意,理应先拉他入股。
旁人会很直接打听到他那里去,只需他几句话,别人便会信以为真,那些无利不起早的老油条,都会蠢蠢欲动起来。
但秦音跟纪景洲谈过,结果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没聊到这一步上,就已经堵死了。
她也来气,干脆就绕过纪景洲,也不是办不成。
总归纪鸿洲想用堂兄弟,又不是她想用,谈不来就不谈了。
叔嫂俩边吃边聊,后续应对方案算是商量好了。
*
然而,消息放出去的当天下午,陷入尴尬的是纪景洲。
一位商会元老最先找上他。
原本以为是跟会长竞选的事有关,结果对方开口却问:
“景洲啊,罐头厂那事,你入了多少?我们听说在乡下已经聘用了不少的工人,什么时候会开业啊?”
纪景洲整个人是懵的,一问三不知。
“入什么?什么罐头厂?”
对方也懵了一瞬,反应比他还惊讶,随即满眼意味深长看着他,问了句:
“...你真不知道?”
纪景洲,“......”
知道什么?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忙纪川洲的事。
等等,罐头厂?
那不是秦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