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早前,姐夫便想送峰儿留洋,如今不过是暂时搁置了这个计划,保不齐哪日,又要送昭儿出去。”
傅文睿缓声解释着,视线又看向秦音:
“再一个,你既然要做出口生意,国外总要有个人踩点,替你走动关系,料理一些事。”
“等我身体再养好一些,去到那边,一边静养,顺便也能帮你盯着些。”
秦音安静与他对视,自他清润温和的眸子里,能看出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发自真心。
“...阿睿”
傅文睿淡笑勾唇,“正巧,我父亲母亲和阿姐都过来,到时我再与他们商量过。父亲母亲年迈,若能陪我一起去,也是再好不过了。”
秦音唇瓣浅抿,终究没说什么。
纪鸿洲此时插声,“对,这是大事,还是叫他们一家人自行商议,外人也不好劝。”
傅文睿眼皮上掀,眼尾余光清冽扫他一眼。
纪鸿洲垂眼睨他,眉峰挑了下,负着手没再言语。
*
从傅文睿的小公馆出来,坐上车,秦音略显沉默。
纪鸿洲侧目一眼,伸手牵过她手,大掌包裹在掌心,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摸搓着她雪白手背。
默了半晌,秦音微偏过脸,细声开口:
“他起先并没有去南洋的打算,是我们罐头厂开业后,才生出的念头。”
纪鸿洲眼眸微动,淡淡嗯了声。
傅文睿更多是为了秦音。
无论是做罐头厂的海外接头商,还是说因为局势不稳,才想提前出去踩踩点。
各种缘由加持下,似乎出国去是最合适不过的安排,实则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能借着生意的发展,一直跟秦音往来联络。
秦音似乎是傅文睿一辈子都难以割舍下的一部分。
他既不想离开她,又不想让她为难。
所以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守候。
纪鸿洲是明白这种感情的,因为他们爱的是同一个人。
他对傅文睿,既提防,也同情。
“...拉开距离,对他益大于弊。”
纪鸿洲眸色深沉,开口安抚秦音:
“或许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接触更多新鲜美好的事物和人,有些难以释怀的疙瘩,某一天,某一个机遇,便能解开了。”
“时间总有本事治愈一切,尊重他的选择,并给他点时间。”
秦音缄默垂眼。
半晌,才启唇喃喃道:
“...都说西医更先进,国外医疗环境更完善,他去了那里,一定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只要傅文睿健健康康,她当然希望他能得到‘治愈’。
*
八月初。
秦震关一行抵达湘城。
纪鸿洲和秦音在纪公馆筹备接风宴,招待秦震关和傅盛荣母子,以及傅家老两口。
其他随行军官,则由钟淮泯和纪文洲安排在饭店接风。
傅家老两口心系儿子,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傅夫人倒是给秦音的三个孩子,都准备了丰厚的见面礼,是三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款式一模一样,唯独上面刻的名字不同。
“...俗是俗了点,样式儿也是老款式了。”
傅夫人将盒子推给秦音,眼尾笑痕深深,解释道:
“是按照荣荣和阿睿的长命锁打的,峰儿和昭儿也有。”
她轻拍秦音手背,笑语慈蔼:
“在我这里,筝筝的孩子,跟我们傅家的,一样亲。”
秦音难掩动容,“伯母...”
傅夫人轻握她手,“多的话不提,你我心里都明白。”
秦音唇畔牵起抹笑意,轻轻颔首嗯了声。
用过膳,夫妻俩亲自陪同他们到傅文睿住的小公馆。
傅盛荣搀扶着自己父亲母亲,三人迫不及待上了楼。
秦音和纪鸿洲在楼下等,并未上去打扰一家人团聚。
秦震关也没上楼。
他坐在前厅里,同纪鸿洲一起抽烟谈事,两人并不避讳秦音。
“...你这边训练的早,可有成效?”
“阿钟在负责,成效是有,不过还没让他们飞过。”
秦震关弹了下烟灰,微微点头:
“要谨慎,这些兵蛋子从未摸过战机,第一次飞,得由钟参谋亲自带着的好,万一磕着摔着,这玩意儿修起来也不好搞。”
纪鸿洲失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从北城兵工厂挖了老手,阿钟也从德国挖了老师父,兵工厂最近几个月在恶补这方面,修补一些小问题,还不在话下。”
秦震关听言,立时挑眉撺掇:
“那你明日安排,叫他们飞一个给我看,磕了撞了,算我的。”
“...好说。”纪鸿洲清笑答应下来。
刚好他也早就想看看,飞起来什么样儿。
总是纸上谈兵,那钱岂不是白砸了?
秦音看了眼纪鸿洲,不由插了句:
“你何时从北城的兵工厂挖了人?那不得惊动易自鸣?”
纪鸿洲修长指节夹着烟,摁在烟缸里碾灭,缓声解释:
“我花重金聘的,如今谁还不知道我们有战机?没什么可遮掩。”
秦音唇瓣浅抿,当着秦震关的面,也没再多问。
纪鸿洲则接着说道,“...主要北城的兵工厂是老资历了,那些老师父有经验,早些年,他们被抓去给东洲军修过战机,我废了点功夫才打听到底细,把人挖过来。”
秦震关:“你许易自鸣什么好处?”
纪鸿洲顿了顿,先看了眼秦音,才回道:
“没什么,那人好古董,他如今,也乐的卖我们人情。”
秦音听言眼睫轻眨,差点忘了,他不止有海底打捞队,从往来于海关口的洋商身上,也没少薅羊毛。
秦震关低低失笑,“乐得卖你人情?你是不忘了,你欠人妻女两条命,不叫你还都不错,还卖你人情...”
纪鸿洲面含淡笑,“人‘死’不能复生,他总要学着看开,不然往后怎么往来。我给他送礼,他送我人情,这一来一往,感情不就深了?还谈什么人情不人情。”
秦震关无语地瞥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这妹夫别的没有,唯独脸皮厚的要命。
兹要是自己高兴,没有他不好意思戏耍的人。
三人聊了许久,傅盛荣才从楼上下来。
她眼圈儿红红,显然刚哭过,不过嘴角扬着笑,同秦音说道:
“走吧,咱们先回去,明日我再来看阿睿。”
傅参谋长和傅夫人,今晚自然是在这边住下了。
几人回到纪公馆,几个孩子没有午睡,还在闹腾。
一进前厅,便是乐乐黏黏腻腻喊‘哥哥哥哥’的声音。
也不知喊的是自己亲哥哥长安,还是头次见面的昭儿哥哥。
秦震关和纪鸿洲上楼去了书房。
傅盛荣则跟着秦音来到小客厅。
地毯上玩具丢到到处是,几个小家伙围成一团,正在堆积木。
秦昭到底要大一岁,很有点孩子王的样子,三个小的围在他身边,俨然成了小跟班儿,连素日里霸道惯了的乐乐,也乖乖听他指挥帮忙拿东西。
傅盛荣眼瞧着,不禁笑弯眉眼:
“小孩子们,还是要有个伴儿的好,不敢想象往日里,你们家得多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