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陆淮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吸。
在意识清醒之前,先听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别怕,别怕,没事了。”
他转过头看向漆黑的夜,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正关切地盯着自己。
陆淮雨:“你……萨里蛮?你怎么来莲域了?你不能…咳咳…”
萨里蛮轻言细语道:“我们不在莲域,放心吧,你安全了,很快我们就能回去。”
陆淮雨又看了看昏暗的四周:“不在莲域?在哪?我好像落进沙里了,还被水卷走…沙漠底下有水流,父亲!”
“你别乱动。”萨里蛮将他按回床上,“你父亲很安全,听我说,你被地下水送到雪凌山上了,我们在温泉宫里,等你养好伤,能下山了,就去见你父亲。”
“嘶……”陆淮雨这才感觉胸口被包扎了,身上也传来不同程度的钝痛。
陆淮雨疑惑道:“你怎么来找我了?”
萨里蛮看他现在的样子,心里也放松了许多,“那爆炸动静不小,陆夫人担心你们的安危,所以让我来看看。”
陆淮雨点头:“那母亲还好吗?”
萨里蛮轻笑道:“她很好,就是有些生气。”
“生气?怎么会?”
萨里蛮趁着夜色摸了摸他的头顶:“你给我寄的画她看见了,你和侯爷不给她写信吗?她很思念你们。”
陆淮雨突然很心虚,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会看见?是了,她还能想起来找你帮忙,肯定是见过你了。那她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怪我?”
“她怎么会怪你呢?只是太想你了所以才来看一看,她说你画得很好,还说要给我相看妻子。”萨里蛮安抚着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温和。
陆淮雨轻笑:“阿娘就是那个性子,她把几个姐姐都嫁出去了,又嫌家里太闷,还张罗着给我娶妻呢…对了,那些画你都看了?”
萨里蛮:“嗯,都看了,没有流寇的藏身地。”
听到这个掩人耳目的借口,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同时发出一声轻笑扯开了话题。
“想不到我还能活着,当时看见若松和阿爹的脸,我还以为就是最后一面了。”陆淮雨摸了摸身上的绷带,真诚地说:“萨里蛮,活着才能回家,你再等等我,我会想办法的。”
“陆淮雨,你为何这么卖力地想让我回家?”
陆淮雨愣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习惯了,我向来喜欢揣度别人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好以此为筹,哄他替我办事。”
萨里蛮靠近他,认真道:“那你希望我替你办什么事?”
陆淮雨能感觉到身边的热气,这是活着才能体会到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我并没有想让你替我做什么事…不过小爷天性洒脱不羁,偶尔为别人做些没有回报的事,我也心甘情愿。”
萨里蛮的眼眸在黑暗中跳跃光芒,他温柔又认真道:“陆淮雨,曾经也有一个人,待我这样好却不求回报。可那时我很年轻,辜负了他,后来我向上天祈求,让我赎罪让我弥补,可他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陆淮雨突然有些紧张:“你…说这些做什么?”
萨里蛮握住他的手,拉到胸前:“你是老天爷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在你没想好让我替你做什么事之前,请允许我留在你身边,最起码我能保护你,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陆淮雨身上的伤本来没有那么疼,听他说完,突然都疼了起来。
“嘶…哎哟…你一大老爷们跟我一大老爷们说这些,有点过了…”
萨里蛮无辜道:“是我用词不对吗?”
“不是用词的事…是…哎呀…先不说那些了,小爷说了帮你,也得帮成了你再谢吧?先别这么热情,等你真回去了,你想怎么谢都行…”陆淮雨被他说得心脏直跳。
萨里蛮轻轻松开了他的手,笑道:“行,那你先好好养伤,我就在你身边照顾你。”
陆淮雨有些不太适应,他回想自己之前黏着殿下时,殿下也是这种感觉吗?
不过…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反感说不上,有些紧张,甚至是期待,但是又害怕。
“怕什么?”萨里蛮将耳朵凑近。
“啊?噢…没什么,你怎么不点灯?”陆淮雨没想到自己说出了口,尴尬地回避他的疑问。
“你嫌我穿你们的衣服不好看,我怕点了灯惹你不高兴。”没等陆淮雨开口,他就笑了:“逗你的,不点灯是想听清外面的动静。”
“什么动静?”陆淮雨问道。
两人同时沉默,陆淮雨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我的心跳有那么快吗?”陆淮雨皱眉。
萨里蛮摇摇头说:“这不是你的心跳声,你还记得到这里后自己做了什么吗?”
陆淮雨思索了一下,说:“记不得了。”
萨里蛮有些意外:“你把蚩参捆了,压在自己身边,像是防止他生事,做完这些你就晕过去了。”
陆淮雨捏住下巴:“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蚩参我都没见过,捆他做什么?”
萨里蛮说:“防止他加害李凫姑娘。”
陆淮雨讶然:“她?她怎么也在这?她不是应该在大营里吗!”
萨里蛮说:“那我就不清楚了,她的情况比你还糟糕,泽漆正在想办法救她。”
“她还受伤了!泽漆也在?”陆淮雨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绑带,确实像是出自他手。
咚咚——
“他用什么办法救?怎么动静这样吓人?”
这可不像是对待药材使出来的力气。
萨里蛮沉了一口气,说:“他要在蚩参身上,打出跟李姑娘一样的伤,然后拿他练手,再去救李姑娘。”
“嘶…”陆淮雨感觉身上更痛了些,“很多营队都收到了活捉蚩参的军令,他要揍人可以,不能把他杀了,陛下要审的…”
他挣扎着起来,萨里蛮没再阻拦,只是不动声色地贴近了他,让他有个能扶的地方。
萨里蛮缓缓开口:“放心吧,他已经死两次了,都被治了回来。你看的时候别出声,泽漆打得很有技巧,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打出来的。”
“你…”陆淮雨难以置信地斜眼看他,“草原上的民族都那么凶悍吗?”
萨里蛮轻笑:“若是你的士兵也因他一剂疫病伤亡惨重,你只怕比我更希望他受折磨。”
陆淮雨想起自己中的蛊毒,也有些感同身受了:“嗯,说得对。落在泽漆手里那他有的受了。”
两人搀扶着缓慢前进,快接近那间屋子时,就见泽漆甩着手腕走了出来。
他舒眉展颜,甚至面带微笑,两人不禁有些害怕。
“你醒了?”泽漆先打了声招呼,他说:“你的腰和胸口伤得很重,这几日尽量卧床,别走动。”
陆淮雨点点头:“呵呵…多谢…你好像心情很不错?”
泽漆抿唇笑了,似乎很欣慰:“嗯,凫儿能呼吸了。”
若只是看到他的笑脸,旁人会觉得很治愈,想陪着他一起笑。
然而此时的陆淮雨可笑不出来,“那个蚩参…他没死吧?”
泽漆的嘴角扬起更大的弧度,信誓旦旦道:“死了。”
“噢…那我就…死了!?”陆淮雨心口一震。
萨里蛮赶紧捏了捏他的手。
泽漆点点头:“死了我才出来的,让他先死一会再治。噢,既然你们来了,帮我看着药罐吧,我现在就把他救活,等着。”
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非常轻快。
“我觉得他心情好不是因为揍了蚩参一顿,而是因为李姑娘能呼吸了。”萨里蛮望着他的背影悄声道。
陆淮雨还呆愣着:“他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