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锦城是一座沿海的城市。
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淡淡的海水气味。
姜楠浑身是血,垂着手,立在原地,看着往来的金吾卫处理着这儿的尸体。
她的面前,是一辆全是血的马车。
湘珠倒在马车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而那位刺客倒在马车的后面还活着。
姜楠抽出腰间的匕首,俯身而入。
她盯着那还在吐血泡的孩子,看着也就十一二岁左右。
他唇畔勾着,眼神空洞。
“我问你,是谁——”姜楠用匕首抵在这人的脖颈处,质问。
此人却是一直笑着,笑着。
姜楠见此,抬手将他腹腔上的匕首往里面推了推,落得她的右手,满手血迹。
“我问你,到底是谁!!”
谁想杀我,你又是听谁的命令!!
少年咬着牙,忍着痛,始终盯着姜楠。最后他笑着张开牙齿,抵住舌尖,当着姜楠的面狠狠地一咬。
“噗呲——”
鲜血溅满了姜楠的脸颊。
……
“姑娘。”
“沈姑娘。”
高济同样是浴血,见到姜楠垂手走下马车,忙上前道:“此事与……”
而姜楠则是缓缓转过头,双眸空洞的看着高济,冷声道:“你们愚蠢,愚蠢的着了别人的道,害死了我的朋友。”
高济佝偻的身躯一怔。
“不对,是我愚蠢。”姜楠捂着脑袋,仰头看着天空上的蓝天白云,随后她摇着头,又一次垂下手,转过身,缓缓地往宫闱方向而去。
“姑娘你要去哪?”以念匆忙而来。
姜楠扬起眸子,露出一抹恨意,“去宫闱啊。”
“等马车过来我送你……”
姜楠接过以念的话,“你送湘珠回去。”
“可是你……”
“我说了,你送湘珠回去!”姜楠回过头,已然是不等他开口,语气冰冷的携着怒气说道:“我是在命令你!”
“可我得保护你。”
姜楠唇畔携着冷笑,“没人会杀我了,如今闹成这个样子,他们不会再杀我了,或者说,他们没办法再动我了。”
姜楠见以念还是无动于衷,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你让我冷静的想想,你先回去。”
说着,姜楠抬眸看向躺在马车上的湘珠,“不要让她就这样躺着,求求你了,帮帮我。”
“我明白了。”以念顺着姜楠的视线,哽咽:“请姑娘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姜楠点点头。
随后抛下马车、高济……这里的一切。
步伐虚弱的往宫闱方向而去。
楚国的宫闱是挨着南山而建,因此只要往山的方向而行,定能走到目的地。
姜楠先是对着高空吼道:
“诶,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这次,你们若想杀我,可以动手了。”
紧接着她唇边凄笑,一步步的走着。
东锦城的街上,往来的人见到她浑身是血,匆忙避开。
听潮阁的二楼厢房,倚在窗边的林惊羽对轮船进程的这些事不感兴趣,因此数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忽而,当他见到底下的浑身是血的姑娘,没有坐马车,而是步伐发虚的走着。
他忙站起身子,呼道:“沈乔?!”
众人当即闻声来到窗边,瞧见沈乔的模样匆匆往门口走去。
而林惊羽则是踏上窗沿,脚尖一点,跃到姜楠的身边,关心问起:“你怎么了?”
“滚开。”
姜楠目不斜视,对他置之不理。
来到门口的以昉从沈琢手中接过披风,几步来到姜楠的面前。
曾经姜楠在欢都杀了吴琮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也是以昉。
当时她抱着她哭了,心中有害怕还有委屈,因为见到以昉,她就不用隐藏自己了。
可她们这次,在陌生的国家,危机四伏的东锦城,只能成为陌生人。姜楠知道,所以这几次见到以昉,都没有表现的过于依赖。
所以她只能盯着她,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以昉很高,将近一米八。
她将手中的披风一抖,盖到姜楠的背后,微微蹲下身为姜楠系着绳子。
沈琢几步而来,“沈乔,你怎么了?”
杨妍则是两手紧握,“坏女人,你怎么这副惨样?”
姜楠往后一退。从他们身边避开,继续往南山方向而行。
……
“听说了吗?玄武街那儿发生了刺杀,好像是有人刺杀沈氏一族。”一路过的人轻声说道。
“谁死了?”另一人问起,“沈家人么?”
“那倒没有,不过都是一些护卫和小厮罢了……”
……
林惊羽看了一眼沈琢,拉着他的袖子来到一旁,询问道:“你还想杀她么?”
沈琢一愣,想起在群山镇刺杀沈乔一事。他犹豫地垂下眸子,又想起昨晚家主说的,如今沈氏局势不好,争家主之位可以,但莫要给家人使绊子,免得弄得家不成家。
他动摇了,认为自己只要将巨轮建好,到时候开辟新的地方,也许能日进斗金,带领沈氏一族再创辉煌。
打压沈乔,杀死沈乔,又会给他带来什么呢?
为人报仇?还是说,扫除障碍?
如今的局势,仿若一整个东锦城甚至楚国都紧绷着。
王权、世家……
总有一方会倒台。
沈氏一族几百年来,已然被前人垒得很高很高,自然也是很危险很危险。
林惊羽看出沈琢的犹豫,“那我去帮你保她一路,起码这一路让她平安?”
斗归斗,但涉及家族安危的是非面前,沈琢自然是能分清楚利弊。
他双手作揖,对着林惊羽郑重地行了个礼,“多谢林兄。”
林惊羽转过身,绛紫色的衣袍一扬。
他跟在姜楠的身后。
看着她一路而行,旁人见到她唯恐避之不及,而她却是踉踉跄跄,一步一步走着。
仿若是回到了三年前。
他看着手拿匕首,斩去无数舌头的沈乔,立在高台,浑身是血,步伐踉跄,避开他人的搀扶,自己坚毅的走下。
那一天,他本想找沈乔,想与她谈合作。
可她却瞥了他一眼,轻蔑的,如今日一般,冲他冷声呵斥:
“滚开!”
他一直想着,如果这样的姑娘,能对他求一声,哪怕是一声,那该有多好啊。
可她似乎不会。
所以他与她阿兄合作,打压她,刺杀她,想将她逼入绝境。
然后——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