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日。

    晴转多云。

    姜楠醒来，先从窗台取来那支落着露珠的花朵。

    新来的婢子名叫小狸，她早就听闻沈乔的事迹，因此为她挽发的时候，总是扎一个发髻，再偷偷地透过妆镜看一眼姜楠是什么表情，别一支珠钗又打量一番她现在是什么脸色，生怕她生气动怒。

    “嘶。”

    听见姜楠如此语气，小狸忙跪地磕头，“姑娘，奴错了姑娘。”

    姜楠揉着被她扯断几根发丝的后颈，定定地瞧着小狸，想着该怎么处理，打还是不打。

    最后她抬手捏起她的下颚。

    是一位看似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颤抖着，仿若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还这么小。

    姜楠心下一狠，抬手，落掌。

    紧接着，她蒙着面纱，冷着脸，从小狸的身侧绕过，走向门边，踏出房门。

    门外的一众婢子侍卫顿时停下手中的事情，与她欠身恭敬唤道：“姑娘。”

    以念负剑跟在她身侧，“姑娘，今日去哪？”

    “逛街。”

    姜楠将还存有打人之后触感的手，藏入袖子，两手紧紧的捏在一起，微微的发抖。

    沈淑说了资金没收，以后沈乔正经经商，不可再用下九流的手段。

    因此她得看看这个东锦城，找一个赚钱的营生，但又不能太过特别和出挑，被人看出是穿越者的手笔。

    沿海的东锦城唯实热闹，即使今日是个阴天，逛街的人还有不少。

    而沈家确实手眼通天，昨日闹出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今日似乎又是崭新的一天，好似没有人再在意昨日的人死是为何。

    大家都讨论着——朝局。

    好像是女子堕胎事件。

    有人提议了，要不废除这件事。因而引得东锦城上下议论纷纷，皆是忘记了昨日的惨状。

    ……

    姜楠逛累了，她便随意去到一处茶肆歇脚。

    刚上二楼，便瞧见一身着粉色的熟人与两人坐在窗边。

    那位姑娘她记得，是顾家五姑娘，顾宜。

    与家中长辈去到魏国经商，见过商归，家中做珠宝行业，倚仗沈氏首饰铺子发家的。

    而她身边坐着两位姜楠不认识的人，怕露馅，姜楠下意识的给以念使了个眼神，示意离开。

    却不料，顾宜欢快的声音在姜楠背后响起：“沈姑娘也来饮茶了？”

    ……

    姜楠正坐在顾宜身边，听着她介绍面前的两人，是从漠北来的珠宝商。

    天下珠宝，多出于漠北。漠北有一座沙漠里的绿洲，即楼若城。

    他们来自漠北的楼若城。

    每年四月末会受顾家的邀请来东锦参加顾家家主五月三日的寿宴。

    顾宜身为顾家子女，又与他们年纪相仿，便尽地主之谊，带他们逛东锦城。

    姜楠一边听她介绍，一边不失沈乔气度的微微颔首。

    这俩人看着样貌相似，是一对双胞胎。

    他们五官深邃，不同于大陆几国内的长相。

    哥哥蓄着胡子，名叫董寂，弟弟没有胡子，名叫董繁。

    姜楠听他们聊得时候，心思早就不知去哪了。她觉得这个珠宝生意她应该是没法子做，毕竟顾家如此垄断，大概是受沈家首肯，若她横插一杠，想来会影响两家之间情谊，自己又会无脑露馅。

    嘶，只不过，腿好麻。凭什么对面的两个楼若来的男人，可以支起一条腿坐。她们就得正坐。

    趁顾宜和这对兄弟去往另一边去看什么宝石。

    姜楠抬手拍了拍身后一直站着护卫的以念，“帮个忙，我腿麻了。”

    以念听后，伸出一只手臂。

    姜楠借他的手，支着腿起身，又往蒲团上随地一坐，伸长着腿开始揉着小腿。

    以念见到有人来了，忙用剑柄轻轻一碰姜楠的后背。

    她当即吃力地将腿一点点收到后面，却被董繁尽收眼底，若不是她戴着面纱怕不是龇牙咧嘴的模样都被他看到了吧。

    姜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而他则是拿起一旁的布囊转过身离开。

    “不行了，再坐下去，我的腿要废了。”姜楠小声地嘀咕。

    然后爬了起来，想着要不与顾宜道个别再走，便来到他们身边。却瞧见一堆像糖果一样的原石看得出神。

    其实她有点想问问，沈家现在的珠宝都是出自谁人之手，但不敢问，怕一问暴露自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乔姑娘。”顾宜一边挑选一边古怪地看了一眼沈乔，她有些谨慎地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与你争什么的，我只是想为他挑几块好看的宝石而已。”

    他？

    是谁？

    是男是女？

    姜楠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你慢慢挑，我先走了。”

    看到沈乔转身离开了，顾宜就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松懈下来。

    “为何你这么怕她？”见沈乔离去，站在顾宜身边的董繁好奇地问起。

    “一时间难以说清，反正你们在东锦城里，见到腰间挂着同心球玉坠的人不要惹他们就是了，尤其是这位，千万别惹她。”

    姜楠领着以念来到熟悉的听潮阁，选了一间靠街道的厢房。

    她心中疑惑，坐下之后靠在窗边，看了一眼身后的繁华街道，随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向以念问起：“阿西，顾宜说得人是谁？”

    “沈家五爷家的七公子，沈鹤。比主子大三岁。是顾宜的未婚夫婿，有一双巧手，擅长设计各式精致的珠钗佩环。”

    “如此之人，岂不是也算沈乔争家主的有力对手了？为何沈乔都没留下任何针对他的计划呢？”

    以念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这些，似乎也不喜欢沈家，因此常年住在听潮阁最北边的厢房里，画一些饰品的稿图。”

    “因他有这门手艺，所以家主沈屈对他也无可奈何？”

    以念点点头。

    姜楠了然了，她捏着茶盏。其实今日与以念出门，还是有件事想与他谈谈。

    “姑娘还有什么事么？”以念察觉到姜楠的神色，便主动问起。

    姜楠思虑良久，最后还是打算与他说清楚，“昨日玄武街遇刺之事。”

    以念缓缓地严肃，能明显的察觉到他微微变换的神色。

    “你，与他们有合作是么？比如，告诉他们，我的打算，我的行动路线。昨日之事，其实你也不知道为何会这般，但你也在里面垒了一块砖，是么？”姜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与以念娓娓道来。

    “我也不是说，希望你能拒绝配合他们，也许你也是有自己的打算。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不能，想想我们。我、崔九、素娥、管年。因为信息缺失，我们时常受制于人，不知道对方给我使了什么绊子，然后，又间接害死他们中间的谁人。”

    “如，湘珠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