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快到了，航空公司又进入春运时刻，学生放假、旅游、探亲流叠加，各条航线加开航班，航班数量大增。

    以旅游为例，人们春节期间不只去云南、海南岛，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去东南亚、日韩旅游，有时候，去东南亚旅游比国内旅游还便宜。为满足客运需求，航空公司除了加开航班，还选择波音737、空客A330等宽体客机执飞。

    李颖连续上了五天班，终于能休息一天了，这段时间一直加班，把李颖累坏了。吃完早饭，李颖穿上羽绒服要出门。

    “小颖，你要去哪儿？”李颖妈妈问。

    “我去宝刚家看看。”李颖回答。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往宝刚家跑。”李颖妈妈不满地说。

    “我去去就回。”

    陈宝刚的案子不太顺利，米澜化妆品涉嫌传销，并且涉嫌生产销售假冒伪劣商品，陈宝刚是公司副总经理，还负责财务工作，具有摆脱不了的干系。重要的是，警方找到假冒伪劣化妆品受害者，包括到陈宝刚店里索要赔偿的中年妇女，妇女们对陈宝刚进行了指证，一句话，所有证据都对陈宝刚不利。

    王德辉主任对这个案子不可谓不用心，他亲自过问，亲自安排，但在证据面前也无可奈何。

    “阿姨。”李颖来到陈宝刚家。

    “小颖来了？”陈宝刚妈妈说。

    “阿姨，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年底航班多，你还好吧？”

    “还好，咳，咳。”陈宝刚妈妈剧烈咳嗽起来。

    “我这儿有面巾纸。”李颖递给陈宝刚妈妈一张面巾纸。

    “气管不好，老毛病了。”陈宝刚妈妈接过面巾纸。

    “等一下，阿姨，面巾纸上怎么有血丝？”李颖发现面巾纸上有几条血丝。

    “没事，我咳嗽太用力了。”

    “阿姨，你是不是咳嗽很长时间了？”李颖盯着陈宝刚妈妈问。

    “嗯，有一段时间了，我气管不好，冬天经常咳嗽。”

    “阿姨，这样吧，我今天休息，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看，老毛病了，阿姨身体结实，这点小毛病不怕。”

    “阿姨，咱们就去检查一下，用不了多少时间，检查没问题就放心了。”

    “我不想去，宝刚的案子还要托人，还要请律师，看病太花钱了。”

    “阿姨，检查费我给你拿，你不用担心。”

    “唉，宝刚还不知道判多少年，我活着也没啥意思。”陈宝刚妈妈掉下眼泪。

    “阿姨，你不要这么悲观，王德辉主任是庆东最好的律师，退一万步讲，少判几年，宝刚在里面呆个一年半载也行啊！你把身体养好了，宝刚在里面也放心，凡事多往宽里想。”

    “好吧，小颖，我和你去。”

    “咱们打车去，用不了多少时间。”

    李颖打车带陈宝刚妈妈来到医院，医院里人满为患，患者的患，挂号台前排起长队。现在是流感多发季节，感冒发烧的病人很多，小孩子生病的也不少。

    人体是一个十分精密的生命体，有一点不舒服就会被大脑捕捉到。陈宝刚妈妈咳嗽很长时间了，她也担心自己得病，但一想到儿子还在看守所里，托人、请律师、打官司，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就硬撑着不去医院。

    李颖排队挂号，陈宝刚妈妈找地方坐着等着。排了半个小时队，李颖挂上号，挂的是呼吸内科，来得比较早，还有专家门诊。

    一个城市也好、一个国家也好，教育和医疗都是大事，中国大城市虽然看病难、看病贵，起码还能看上，一些国家到大医院看病需要提前预约，一两个月才能看上，或者先到社区医院就诊，由社区医生看你需不需要去大医院。等这么长时间，小病自己就好了，大病直接见上帝，当然，有钱人请家庭医生，看病到私人诊所。

    “咳嗽多长时间了？”医生一边拿听诊器听一边问。

    “有一段时间了。”李颖妈妈回答。

    “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得多。”

    “深呼吸。”

    “大夫，没事吧？”李颖问。

    “这样吧，先做个ct检查，我给你下个单子，先去交款。”医生放下听诊器说。

    “谢谢大夫。”李颖接过单子。

    做ct也排队，患者坐在长椅子上，等着喊自己的名字进入ct室检查。现代医学的发展得益于科技进步，正是有了ct机之类的检查设备和医疗器械，医生才可以做出准确诊断，未来外科手术都将由机器人来做。

    未来随着克隆技术的发展，人类的永生也可以实现，满大街都是克隆人，想想也挺可怕，只有活的时间长一点，才有可能等到那一天。

    “大夫，片子出来了。”做完ct检查，李颖领着陈宝刚妈妈回到呼吸内科。

    “我看看。”大夫把ct片子放在阅片灯下查看。

    “患者，你先到门外等一下。”医生让陈宝刚妈妈先出去。

    “到门外等？”陈宝刚妈妈疑惑地问。

    “啊，我先和家属谈谈费用问题。”

    “好吧。”陈宝刚妈妈离开房间。

    “大夫，情况不好吗？”李颖紧张地问。

    “你是患者家属吧？”大夫看着李颖说。

    “是。”

    “啊，是这样，我怀疑你母亲得了肺癌，当然，现在只是怀疑。患者需要马上办理住院，进一步做mRI检查，还要做肺组织提取，做病理检验。”

    “什么是mRI？”

    “就是核磁共振检查，当然，还要以病理检验结果为准。”

    “肺癌？”李颖脑袋里嗡了一声。

    “很有可能。”

    “大夫，发现的早吗？”

    “依我看，不太乐观，抓紧时间办理住院吧，我看看今天能不能联系做核磁共振检查。”

    “大夫，我该怎么和老人说？”

    “看你母亲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告诉实情，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先缓一缓。”

    “谢谢，谢谢大夫。”李颖的心理承受能力就不强，她有点手足无措。

    大医院的大夫水平高，看片子就能知道大概，一个重要原因是看的病人多，经验丰富，各种疑难杂症都见过，小医院设备再怎么好，医生经验不足也不行。

    说到医生，医生这个职业是离死亡最近的，IcU医生每天都在和死亡赛跑。中国人忌讳死亡，不愿意面对死亡，当死亡到来时，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慌乱，那么手足无措。

    有哲人说过：在死亡来临前先死亡。生死是一个哲学问题，因为没有比生死更大的问题，人的一生，死亡如影随形，在死亡来临前先死亡，个中意味需要细细思量。无论如何，医生救死扶伤的职业十分神圣，然而，医生却是离死亡和神最近的人。

    陈宝刚妈妈从年轻时开始守寡，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要给儿子买好吃的、好穿的，要不然，陈宝刚也不会长得这么壮实。

    应该说，陈宝刚是个省心的孩子，不招灾不惹祸，就是脑子有点笨，学习成绩不好，这一点随他爸爸。

    李颖陪陈宝刚妈妈办理住院手续，领到病号服，又存了200块钱饭卡，都是李颖拿的钱，李颖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

    病号服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只要穿上病号服，没病也像有病，陈宝刚妈妈穿上病号服，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护士过来量体温、测血压、询问病史，又采了血样，核磁共振检查今天排满了，住院部医生给约到明天。

    陈宝刚家在庆东没有亲戚，李颖不能撇下陈宝刚妈妈不管，手机上已经传来明天的航班任务信息，李颖来到走廊打电话向客舱服务部经理请假。

    “唐经理，我是李颖，我明天想请一天假。”

    “李颖，公司发过通知，春运期间尽量不要请假。”

    “我朋友的母亲住院了，我明天想陪她做检查。”

    “李颖，公司规定只有直系亲属病了才可以请假，你这种情况不能给假。”

    “唐经理，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的母亲病得很重，医生怀疑是肺癌。”

    “那也不能给假，李颖，你干空乘很长时间了，工作表现也不错，公司有意培养你当乘务长，春运期间请假，我将来怎么替你说话？”唐经理有些生气。

    “唐经理，实在对不起，我朋友不在庆东，他把母亲托付给我了，我现在就在医院里。”李颖没说陈宝刚在看守所。

    “不行，不能给假，你实在来不了，按旷工处理！”唐经理火了。

    “唐经理。”

    “李颖，公司现在所有岗位都缺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唐经理。”唐经理那边挂断了电话。

    李颖干空乘有好几年了，按理也应该当乘务长了，唐经理执行公司规定也没有错，不给李颖假也正常。事情赶到这儿了，以李颖的为人，她不能扔下陈宝刚妈妈不管，交给别人，李颖还不放心。

    第二天，李颖没去上班，旷工就旷工吧，她去医院陪陈宝刚妈妈做核磁共振检查。检查室里灯光昏暗，核磁共振机比ct机大很多，金属表面泛着冰冷的白光，看上去挺吓人。检查前，要摘掉全身金属物品，包括假牙，陈宝刚妈妈有些害怕。

    “阿姨，不用害怕，医生说噪音有点大。”李颖安慰陈宝刚妈妈，帮她把鞋脱掉。

    “检查时间不长吧？”陈宝刚妈妈问。

    “应该不长，你戴上耳机，医生会通过耳机和你对话，让你吸气就吸气，让你憋气就憋气。”李颖帮陈宝刚妈妈戴上厚厚的耳机。

    “小颖，要不咱们不检查了，回家吧，不治了。”

    “没事，阿姨，我问了，医生说你能憋多长时间气，就憋多长时间，需要憋三次气，一次一分钟。”憋气是为了让肺泡张开，充满空气。

    “我怕我憋不了那么长时间。”

    “能憋多长时间就憋多长时间。”

    “好吧。”

    核磁共振技术的原理是将人体置于一种特殊的磁场中，用无线电射频脉冲激发人体内的氢原子核，引起氢原子共振，停止射频脉冲后，氢原子核会按特定频率发出射电信号，将吸收的能量释放出来，被人体外的接收器记录下来，再通过计算机处理获得图像，这叫做核磁共振成像。

    核磁共振技术原理听着比较复杂，一般人理解不了，说核磁共振机值多少钱比较容易理解，国产核磁共振机300万元一台，进口的600万，采用最新技术的进口核磁共振机2000万一台。

    晚上，陈宝刚妈妈躺在病床上，晚饭放在床头柜上一口没动，李颖明天一早还要上班，陈宝刚妈妈让李颖回去了。李颖要雇护工，帮忙照顾陈宝刚妈妈，陈宝刚妈妈说什么也没让，她说自己能走能动，不用雇护工。

    病房里一共三张病床，另外病床两个老太太都有儿女陪着，年龄都比陈宝刚妈妈大，看上去都是70多岁。从年龄上讲，陈宝刚妈妈年龄不算大，不到60岁的人应该不算老人，只是常年的忙碌劳累，使陈宝刚妈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

    病房里病人之间一般不互相打听病情，尤其是对新来的病人，这里是呼吸内科病房，两个老太太看陈宝刚妈妈蜷缩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身形消瘦，还不住地咳嗽，心里都明白几分。

    俗话说养儿防老，父母生病的时候，体现出子女的价值，两个老太太的子女陪着母亲闲聊，揉腿按肩，帮母亲削苹果，即使什么都不做，子女在身边，对母亲也是极大的心理安慰。

    陈宝刚妈妈命挺苦，年轻时丈夫就不在了，自己又当爹又当妈，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在陈宝刚妈妈最需要儿子的时候，陈宝刚却不在身边。从医生护士和李颖的脸色上，陈宝刚妈妈已经猜出八九分，死倒是不怕，就是宝刚还在看守所里，实在让她放心不下。

    两天后，陈宝刚妈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肺癌晚期。李颖和医生商量了，暂时不告诉陈宝刚妈妈，当然，更不能告诉陈宝刚，想告诉也告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