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刚因涉嫌妨碍执行公务被行政拘留5天，并处500元罚款，他是赶上消防安全检查风口浪尖，被抓了典型。陈宝刚看上去人高马大，不像好人，他其实是个老实孩子，有点倔强，有点认死理，不知道灵活变通。

    陈宝刚被关到看守所，他对看守所并不陌生，虽然不是上次待的看守所，看守所里面的环境、管理方式、管理内容，他一清二楚。

    “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牢头对陈宝刚说。

    “我叫陈、陈宝刚。”

    “你犯了什么事？”

    “他们说我妨、妨碍执行公务。”

    “我问你具体什么事？”

    “啊，我开、开了个饭店，区里组织消、消防安全检查，他们说我的饭店不、不合格，要查封我的饭店。”

    “哦，你把公安打了？”

    “我没、没打公安，不知道怎么被抓进来了。”

    “看守所的规矩你都懂吧？”

    “懂，我在看守所待、待过。”

    “你在看守所待过？看守所十不准你知道吗？”

    “知、知道。”

    “都哪十不准，你说说。”

    “不准不听、听从干部指挥，与干部发生顶撞；不准打架斗、斗殴，拉帮结伙，伙吃伙喝，体罚他人；不准在监区监室喊号或大、大呼小叫；不准在监室私、私藏打火机、现金等违禁品。”

    “好了，不用背了，看来，你在看守所待过，你上次犯了什么事？”

    “传、传销。”

    “这么说，你是二进宫了，到通铺上坐着去吧。”

    “谢、谢谢监室长。”

    牢头发现陈宝刚不是新手，是二进宫，就放过了他，没有难为陈宝刚。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如果陈宝刚是刑事犯，或者重刑犯，牢头说不定会把头板让给他。

    虽然是二进宫，陈宝刚心里很不好受，往事历历在目，出狱不到一年，这又回到看守所，都快成惯犯了。自己好不容易走上正轨，饭店不知道还能不能干了，陈宝刚又后悔又觉得冤屈，坐在通铺上，一整天没吃饭也没觉得饿。

    五天以后，陈宝刚被释放了，他没回家，第一时间来到饭店，饭店大门上贴着封条，里面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还原了当时的冲突现场，陈宝刚站在门前，犹豫再三，不知道封条能不能揭。

    “宝刚，你回来了？”熟客张大爷来到陈宝刚近前。

    “张大爷。”

    “宝刚，听说你被拘留了，因为什么啊？”

    “啊，我的饭店消、消防安全检查不合格，他们非要封、封店，我和他们发生了冲突。”

    “消防安全检查不合格，你可以整改呀？”

    “我不、不知道能不能整改。”

    “不管能不能整改，你不能和检查人员冲突，发生冲突，吃亏的是你。”

    “是，我没控、控制住。”

    “走吧，我和你看看需要怎么整改。”

    “门上贴、贴着封条呐。”

    “贴封条是不让你营业，不是不让你整改。”

    “我不、不敢撕。”

    “好吧，我把封条撕掉，他们要抓就抓我吧。”张大爷说完上前把封条撕了。

    “大爷。”

    “进来吧，你的饭店哪里不合格？他们是怎么说的？”张大爷和陈宝刚进入饭店。

    “他们说要有安、安全出口，煤气罐要单独设置，煤气罐和灶具不能在同、同一个房间。”

    “这是对大饭店的要求啊！煤气罐和灶具不在一个房间，这个好办，间壁出一个地方就行，安全出口不好办。”张大爷说。

    “是、是啊。”

    “饭店后面就是学校，你总不能在学校操场开个门吧？”

    “是啊，开不了。”

    “这是不想让你干啊！”

    “是。”

    “哪个部门来检查的？”

    “是城建、消防、公安联合检、检查组。”

    “这么多部门，这件事不好办。”

    张大爷退休前当过处长，不是普通老百姓，连他都说不好办，陈宝刚更是没办法。

    张大爷又建议陈宝刚去社区问问，看社区能不能帮忙做做工作。陈宝刚去了社区，找到社区领导，社区领导对陈宝刚表示同情，涉及到学校周边饭店的消防安全问题，社区领导也无能为力，看来，陈宝刚的饭店只能关门了。

    “小颖，听说了吗？宝刚喝醉了，在楼道里躺了一宿。”这一天，李颖回家，李颖妈妈说。

    “宝刚喝醉了？宝刚平时也不喝酒啊？”李颖说。

    “你不知道，宝刚又被人骗了，宝刚心情不好，整天借酒消愁。”

    “宝刚又被骗了？”

    “是啊，宝刚不是兑了一个饭店吗？这个饭店去年消防检查就不合格，上个店主没告诉宝刚，上周消防大检查，宝刚的饭店不合格，饭店被封了，宝刚还被抓进去五天。”

    “抓进去五天，为什么？”

    “宝刚和检查人员打起来了，被行政拘留五天，前两天刚被放出来。”

    “还有这种事？宝刚怎么没和我说？”

    “怎么，你又要帮宝刚？宝刚干啥啥不行，谁帮也没有用。”

    “消防检查不合格，想办法整改呀？”

    “整改不了，说是要有安全出口，宝刚的饭店很小，设不了安全出口。”

    “那找原来的店主索赔呀？”

    “原来的店主是外地人，找不到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宝刚怎么这么倒霉？”

    “宝刚这孩子命不好，干啥啥不行，你别再帮他了，离他远一点，多少钱也不够他赔的。”

    “妈，你怎么这么说宝刚。”

    “还用我说吗，宝刚卖化妆品被骗了，说是传销，开饭店被骗了，消防不合格，你说别人怎么不被骗，还是宝刚自己的原因。”

    “话虽这样说，我们也不能眼看着宝刚沉沦下去吧，我找宝刚谈谈。”

    “邻居们现在都躲着宝刚，怕宝刚找他们借钱，你可倒好，还想着帮宝刚。”

    “我不帮谁帮。”

    “怎么，宝刚是你弟弟吗？你都搭进去多少钱了？我可没有宝刚那样的傻儿子！”

    “你就不用管了，我不能看着不管。”

    “宝刚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多少钱也不够你往里填的！”

    “这不是钱的问题，宝刚命运挺坎坷的。”

    “我要是你，得离宝刚远远的，别被宝刚传染了。”

    “看你说的，还被传染了，我就不信这个邪。”

    李颖妈妈了解女儿，李颖认准了的事，谁说也不行。李颖妈妈本来不想和李颖说宝刚的事，李颖妈妈是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想着不能说，嘴上没有把门的，一股脑把宝刚的事说了出来。

    李颖穿上外衣，出门去找陈宝刚，到了陈宝刚家，敲了半天门，陈宝刚才把门打开。陈宝刚穿着睡衣，揉了揉眼睛，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嘴里喷着酒气。

    “怎么才开门，这都几点了，你还在睡觉。”李颖进门说。

    “昨晚睡、睡得有点晚。”

    “宝刚，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你以前也不喝酒啊？”李颖看到桌子上摆着好几个空酒瓶。

    “饭店剩、剩的酒，我没退，拿回来喝。”

    “听说你饭店不干了？”

    “对，不干了。”

    “租金要回来了吗？”

    “没、没要回来。”

    “为什么不给退租金？”

    “房主说合同没、没到期，他不给退。”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不、不知道。”

    “别不知道啊，你到底怎么想的，天天喝酒可不行。”

    “过一天算、算一天吧，我没有什么想法。”

    “宝刚，你这样可不行，你要打起精神来，再租个饭店吧，从头再来。”

    “小颖，你不、不用管我了，我是个废、废人。”

    “废人？你缺胳膊还是断腿了？怎么就成了废人？”

    “我干啥也干、干不好，不是废人是什么。”

    “有些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小颖，你回、回去吧，你不用管我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我答应你妈妈了。”

    “你不、不用管我了。”

    “干点什么不好，不能再喝酒了，这几瓶酒我拿走，不要再喝酒了。”

    “你要拿、拿哪儿去？”

    “我要扔垃圾箱，我要是再看见你喝酒，看见一次扔一次。”

    李颖说完把桌子上没喝的白酒，找个塑料袋拿走了，陈宝刚在旁边看着，没敢阻拦。

    陈宝刚的饭店没什么好酒，都是几十块钱、一百块钱的酒，红星二锅头、牛栏山二锅头、泸州老窖、小郎酒，等等，贵的酒没人买。

    陈宝刚因为有案底，找工作比较困难，自己干没有经验，没有人带他，开饭店虽然门槛低，想干好干长远不容易，即使没有消防安全检查这件事，赔赚也还另说。

    看到陈宝刚这么颓废，李颖也有些上火，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陈宝刚除了单纯一点、善良一点，找不出什么可恨的地方。

    李颖了解陈宝刚，知道陈宝刚不是坏人，陈宝刚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社会底层的生存逻辑更加残酷，因为资源有限，底层互害现象时有发生，即使不害别人，也不能总被人骗。

    “杜总，我是李颖，你现在忙不忙，说话方便吗？”李颖给杜总挂电话。

    “方便，李颖，你有什么事？”

    “有件事想麻烦杜总，还是我那个同学的事，他因为有犯罪记录，找工作比较困难，用人单位都不愿意要他。”

    “是你那个搞传销的同学吗？”

    “对，就是他。”

    “用人单位不愿意要他，那让他到我公司工作吧。”

    “杜总，他能去你的公司吗？”

    “他什么学历？都干过什么工作？”

    “我同学是大学本科学历，干过销售。”

    “好，让他来吧，还干销售，到售楼处卖房子。”

    “那太好了，真是太感谢杜总了！”

    “谢什么，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等我和人事部门说一下，让他尽快上班。”

    “谢谢杜总，给你添麻烦了！”

    “李颖，你怎么样？最近忙不忙？”

    “我还那样，年底了，航班挺多的。”

    “是啊，年底大家都挺忙，等忙过这段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吧。”

    “杜总，还是我请你吧，我同学的事没少麻烦你，帮我找王主任，现在又给我同学安排工作。”

    “这都是小事，不算什么。”

    “杜总，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先挂了。”

    “好，我现在就给人事部门打电话，让人事部门安排面试，回头我告诉你。”

    “好的，谢谢杜总。”

    李颖一有事就找杜总，而且，都不是她自己的事，一个是空姐，一个是房地产老板，李颖和杜总的友谊经过了时间的考验。李颖虽然和陈伟光处着对象，李颖心里还想着杜总，不知道杜总心里有没有她。

    随着社会形态的确定，各种资源越来越向头部集中，阶层固化现象越来越明显，像杜总这样，一个农村孩子通过学习改变命运，如今，遍地都是大学生，这条路好像越来越难走了。

    长江华成集团总部大楼前，陈宝刚抬头向上望去，32层办公大楼雄伟壮观，玻璃幕墙反射着清晨的阳光，这楼真高呀，大门前，两只青铜狮子庄严肃穆，有点像政府机关。

    陈宝刚没在大公司工作过，卖保险也是走街串巷，连办公室都没有。今天，长江华成集团通知他面试，陈宝刚特意穿了一身西服，扎了领带，脚上黑皮鞋，你还别说，陈宝刚个子高，穿西服效果挺好，这身西服还是卖保险的时候买的。

    和保安说明来意，陈宝刚来到一楼大堂，楼层介绍牌上写着人力资源部在22楼。陈宝刚随着人流上了电梯，电梯里全是衣着光鲜、手拿公文包的公司职员，大公司就是不一样。

    “陈先生，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人力资源部工作人员对陈宝刚进行面试。

    “庆、庆东工程技术大学。”

    “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给、给排水专业。”

    “陈先生，我看你简历里有在保险公司工作经历，你能简单谈一谈吗？”面试官问。

    “好，我在太、太平保险工作过，干了三年。”

    “你获得过优秀员工奖？”

    “对，我连、连续两年获得优秀员工奖。”

    “你后来又去米澜化妆品公司工作了？”面试官看着简历说。

    “是。”

    “米澜化妆品，是不是那个搞传销的公司？”

    “是。”陈宝刚脑门上汗下来了。

    “你想应聘什么岗位？”面试官没有继续问下去。

    “什、什么岗位都行。”

    “这样吧，你去销售部门怎么样？”

    “行。”

    “两个月试用期，试用期满转正式员工。”

    “好，谢、谢谢面试官。”

    面试完全是例行公事，走个程序，面试官问的也是不疼不痒的问题，杜总亲自交代的事，人力资源部哪能不照办。

    陈宝刚学历一般，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工作经历也一般，传销入狱没敢写，面试官也没问。陈宝刚外表看上去还行，人挺老实的，就是说话口吃比较严重。

    面试官觉得陈宝刚是老板亲戚，从来没面试过条件这么不好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