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分明在劝她从命,尤晚秋如今都恨不得早早离了晏景,哪里能忍得了十年八年。
尤晚秋捏着拳头,若不是碍于他权势,她必然要怒骂他一番。
李恒看她气得直哭,双手背于身后,颇有些无奈。
他也自知自个儿是在胡说八道。
以他对晏景的了解,若是这尤姑娘真骗他个十年八年再提出要走,那他必然疯得比如今还要厉害。
摊上这般执拗疯狂的郎君,也确实算她倒霉了。
若是换了旁人,李恒才懒得理,直接把人往外头一丢,谁捡到就归了谁去。
可偏偏眼前这位,是他表弟的心尖尖,若是磕着碰着,又是一番麻烦。
青黛听他一番无赖话,却是气得直拍桌案:“你们男子好生无耻!”
李恒被她指责,不免委屈:“景和他性子异于常人,你又不知,他那倔驴脾气,拿鞭子抽都改不了,眼下他都算是改好了,若是放在当年……”
他看尤晚秋吓得瑟缩,立刻改了口:“他对你应该也不错,去年开始我就瞧他天天装模作样,一天到晚的换华服新衣,身上挂着个香囊,剑上挂着珞子,一天到晚盯着香囊剑穗,那模样,”啧”。”
李恒露出了有点嫌弃又八卦的神情,是对待亲近之人才有的神态。
跟晏景那种亲缘淡漠之人不同,李恒对自小一块长大的好友亲朋颇为关心,正是因着人情味够足,才吸引了一群性格各异的人才在他这母亲早逝,陛下不喜的太子麾下做事。
毕竟比起冷漠的帝王,大臣们总是希望那高殿之上的君主,是个会顾念旧情之人。
其实晏景表现并非他说的这般明显,但李恒跟他太过熟悉,暗中跟刘广陵两人不知背地里蛐蛐了他多久,还私下里打赌那倒霉姑娘能忍他几何。
嗯,如今竟然忍过了一年,算是刘广陵赢了。
尤晚秋气得直哭:“殿下,他那般欺辱于人,臣妇实难忍受,便是已成婚的夫妻,都可义绝分离,我又为何要与他虚与委蛇,要忍受于他?”
“臣妇实在不愿,只求殿下放臣妇归家,便是日后只青灯古佛相伴,都好过跟那贼人在一块!”
她说着,就要重重磕头,李恒连忙去拦:“你别在我这里磕,万一磕出血印子,景和还以为你撞柱了,八成疯得更厉害!”
青黛也坐不住了,连忙去把尤晚秋扶了起来,又推了一把想靠近她的李恒。
“无情无义的不公之人,离我们远些!”
李恒气得跳脚:“这又干我什么事,分明是你带回来的麻烦。”
青黛冷笑道:“你堂堂一个太子,倒是忌惮起一个侯爷来了,这也不应,那也不准,非要将她送回火坑里去,难道我骂你还骂错了不成?”
李恒拂袖道:“你别借题发挥挑拨我们关系,情之一事,咱们又不是当事人,哪里能说得准。”
青黛揽着尤晚秋骂他:“有什么说不准的,不过就是贼子强人贪慕美色,靠着权势欺辱女子罢了,呸,下流无耻!”
“你还说你不是借题发挥,你都指桑骂槐了。”
“什么指桑骂槐,不过是有的人自个儿心虚罢了,瞧谁说话都像骂他,呵呵,分明是做贼心虚。”
李恒被她气得拍桌:“够了!”
他骂不过她!气死了,怎么他就骂不过她!
青黛只得意一笑,神情轻蔑。
夹在他们之中听他们争执的尤晚秋整个人像是秋风中的可怜叶子,被两边狂风夹着,飘零都飘零不了,耳朵嗡嗡的响。
难得的她倒是觉得那该死的晏景好歹有一点好处。
——他话没这么多。
好容易两人都平静下来了,再去看尤晚秋,泪痕还沾在脸上,又不敢开口,娇弱可怜。
李恒忍不住又“啧”了一声:“那小子居然喜欢这样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还以为那能捅了晏景刀子,又挠花了他的脸的女子,是何等的泼辣人物,最次也是跟王闻序那般,温润于外,内藏锋芒之人。
却不曾想是个被稍微吓唬一下,就瑟瑟发抖,哭得楚楚可怜的娇弱女子。
不过想来也是。
以晏景那密密麻麻的幽暗心机,若遇见的是个精明女子,哪里能过得了他的眼,怕不是早被他嫌恶除去,也就只有这般无害之人,才能叫他敞开心扉了。
青黛听他话里不甚庄重,忍不住瞪了他一记。
李恒又道:“你瞪本宫作甚,本宫又不喜欢这样的。”
他含笑对着青黛眨了眨眼:“本宫比那小子年岁大些,不喜欢这娇娇弱弱的模样,我就爱那性子不好,会呛人的。”
尤晚秋心知自个儿又听到了宫廷秘辛,恨不得捂着耳朵。
生怕听得多了,犯了贵人忌讳,被灭了口去。
青黛知她顾忌,温声劝道:“你别怕,我瞧他恨不得嚷嚷得满城都知晓。”
李恒摇了摇头,笑中透着肃杀:“那可不是,若是广阳侯的人知晓,本宫倒能安心,可若是旁人,那最少就得落下一根舌头了。”
原来方才的那些话语,竟然又是一种逼迫,他只提官名,不提表字,便是一种表态。
李恒要她自个儿承认,她是广阳侯府之人。
至于是逃妾,还是逃奴,只看晏景给出的是什么说法。
尤晚秋咬唇,看向青黛。
青黛将她护在身后,对着李恒道:\&别吓唬她。\&
李恒叹了口气:“我倒不是吓唬她,只是这事着实难办,广阳侯到底是本宫表弟,他对本宫忠心耿耿。”
青黛却道:“尤姑娘是我结拜姐妹,我们姐妹情深。”
李恒无奈看她一眼,又转向被护在青黛身后的尤晚秋。
“尤姑娘,你应比你前头那只知道护崽的蠢东西,更知晓景和是什么性子,你觉得你躲到王家,他就不敢找你了么?”
尤晚秋垂眸,只道:\&我归了母家,难道他还敢去抢人不成?都是朝廷官员,他那般放肆,难道就不怕言官上谏,不怕康平长公主发怒?\&
李恒摇了摇头,心下叹息。
晏景那小子八成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太过,才让她这般天真,真以为他是能用世俗规矩挡住的人物。
奈何眼下确实不能将她送回王家。
否则两府里打起来,王闻序八成得被晏景借机杀了。
他眼眸一转,下一刻便有了主意。
……
“所以你们就把人送我这儿了是吗?”
刘广陵气得面色发白,折扇都掉到了地上:“殿下,您是真心嫌臣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