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一言未发的老夫人,听到此处,苍老的声音哽咽响起,“我广平侯府,竟出现了两个杀兄的孽障,当真是造孽,造孽啊!此事,该怎么办便怎么办,都听凌大人的!”
崔氏听到老夫人的话,亦是掌心发颤,她现在无比懊恼,竟将这么一个毒妇纳做淮儿的妾室,淮儿杀兄,定然是这个毒妇教唆挑拨的。
若非如此,淮儿怎会对他向来敬重的哥哥动了杀意?
傅禾菀瞧见祖母起身,急忙走过去,将她搀扶住,“祖母,当心身子。”
祖母方才便一直强撑着,宋淮要杀宋檀这件事,是瞒不住祖母的,祖母在听完之后,便伤神至此,此时怕是听到了雪娘和凌大人的往事,想到了宋淮之事。
傅禾菀急忙让何妈妈带人将祖母搀扶回去歇着。
雪娘知道自己这番逃不过了,面如死灰,眼中却带着一丝疯癫之色,她踉跄着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开口。
“是我推的又怎样?那日渡船遇险,船上的人要扔下水一个孩子,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若是不推哥哥,那母亲必定会为了哥哥舍弃掉我,我是为了自保,我有什么错。”
“反倒是哥哥你,这番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不就是为了护着你的心肝,没错宋淮是我杀的,我就是要杀了他,我杀了他就是在帮你啊哥哥,这样你就能霸占……咳……”
雪娘的脖子一下被掐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方才还在座位上岿然不动的凌隽驰,此刻眸中皆是阴翳,雪娘被吓到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她拍打着凌隽驰的手背,眼中满是乞求。
她不敢了,她再也不敢了。
她以为她已经不怕死了,可看到她哥哥眼中的杀意,求生的本能让她止不住地摇头求饶。
方才说到渡船那事,她承认是她将凌隽驰推下去的,也没见到过凌隽驰这般生气。
“凌大人。”傅禾菀急忙一步相劝。
她也被吓到了,看凌隽驰的神色,像是真在此处就杀了雪娘。
虽然她方才也差一些被雪娘说出的话惊出一身的冷汗。
凌隽驰看了眼傅禾菀,收回了手。
雪娘摔坐到地上,劫后余生泪流满面,原来她哥哥,是真的能下手来杀她的。
“凌大人,宁国公夫人,此事还未报官之前,是我广平侯府的家务事,请诸位先行回避,雪娘先关押起来,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待我理清之后,自会再请凌大人过来。”
他瞥了眼凌隽驰。
此事已盖棺定论,雪娘是逃不过了。
可瞧她疯疯癫癫的模样,若是再口无遮拦,说出凌隽驰和傅禾菀之事,那怕是要让傅禾菀千夫所指了。
“也好,今日侯府之中发生了太多大事。”宁国公夫人轻叹一声。
她也不知为何就卷了进来,本也不该坐下来听的,却听着了不少不该听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桂萍也起身,同宁国公夫人一并离开。
今日雪娘所作所为,她定然是要和太后娘娘说的,原来凌大人竟然是被他亲妹妹害了的。
这雪娘,当真是心思恶毒脸皮厚,害了自己的亲兄长,竟然还有脸同凌大人相认,还以首辅之妹自居!
————
偏房,宋淮缓缓醒了过来,只觉得胸口闷痛,掩唇咳嗽之时,掌心又见了血。
巨大的恐慌将他笼罩。
他没忘了,在沉香院,他将大哥推下水,紧接着,父亲母亲和傅禾菀一并出现,看到了他所做之事,听到了他所说之话。
然后,听到了傅禾菀的心声。
傅禾菀说,最想他死的人,是她。
宋淮急忙起身,身旁的药童想来搀扶,又不敢动,只是面露恐惧的看着他。
“我为何会呕血,这是怎么回事?”宋淮又是剧烈咳嗽着,一咳嗽,仿佛胸腔被铁锤重重砸过,疼的他冷汗直冒。
“二公子,您,您只是急火攻心,又,又中了毒。”
药童瞧着宋淮的神色,愣是不敢说实话。
他家大夫探脉之后,连连摇头,偷偷和他说过,二公子毒入肺腑,已经活不了了。
“中毒?”宋淮脸色发沉,“谁下的毒?”
“听说是雪姨娘,在香炉之中放的那种燃香,带着毒,雪姨娘明知有毒,但是还是给二公子用了,这才致使二公子中了毒。”
宋淮闻言,脸色更是阴沉。
竟然是雪娘,雪娘竟还给他投毒了!
他双眸猩红,心绪翻动,心中又恨又气到极点,难怪这段日子,身子发虚,夜里频频咳嗽,他竟是被那个贱人毒害了。
她怎么敢?
若不是他将她救出风尘,她怎会有机会和首辅相认!
宋淮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虽又恨又恼,却没有一丝心痛难忍。
反倒是方才傅禾菀的心声,让他心中隐隐作痛,想到她竟想让他死,竟隐约有落泪的冲动。
她怎能这样对他!
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瞧见了他想害大哥,一时愤怒,才那般想的。
“傅禾菀在何处?”
宋淮踉跄着要往外走。
“二公子,您不能动,您还不能下地走动。”
“我问你,傅禾菀在何处?”宋淮一把拎起药童的衣襟,目光凶狠,“给我找她过来。”
“我也不知二少夫人在何处……”
宋淮将他松开,这时他走出去,并无人敢拦他。
宋淮想着,他此事并未被父亲母亲责罚,怕是已经没事了,父亲母亲定然会保住他。
他还是广平侯府的二公子。
况且大哥也没有真的死了,只要他好好认错,一定会得到谅解。
宋淮穿着单薄的亵衣,往清辉院走去,为了尽快见到傅禾菀,他穿过了往日人烟稀少的林子,却蓦地听到了轻柔的女声。
他恍惚了一下,这声音,是傅禾菀。
她似是在与人交谈。
是谁?
他放轻脚步,稍稍朝那边走近了几步,便听到她的声音再度响起。
“今日之事,多谢凌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