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权相之争(三)能臣杨炎
作者:贪狼木   大唐气象最新章节     
    杨炎比崔佑甫小六岁,生于凤翔。他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对当隐士比较感兴趣,一直没有入仕。杨炎长的帅且才华横溢,因孝行得到当地官府举荐步入仕途。历任幕府判官、礼部郎中、中书舍人等职。受前朝宰相元载重用,官至吏部侍郎,后因受到元载牵连贬为道州(湖南永州)司马。

    杨炎与元载关系很近,一说他是元载外甥;一说他被元载看中,想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外甥之说无可考证,接班人之说可信度较高。元载出身寒门,纯靠个人努力步入相位。杨炎出身与他相类,又是晚辈,一旦培养出来可以延续他的理想与权力。从杨炎东山再起后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对元载是充满知遇之恩的。

    大历十四年(779年)八月,受崔佑甫推荐,德宗将杨炎从道州调回京城担任门下侍郎、兼同平章事(宰相),正式开启了属于他的舞台。

    杨炎曾在地方幕府工作过很长时间,幕府就是服务于节度使的秘书班子,经手的事很杂。因此,他既知兵,有一定的军事素养;也懂财,有着当时大部分文官所没有的经济头脑。由他策划实施的一些政略,不仅对延续大唐国祚产生了积极影响,甚至对后世税收都做出了突出贡献。

    【01】击败吐蕃、南诏,架空崔宁,重夺西川控制权

    西川即现在的四川省中西部地区,当时处于防御吐蕃的前沿,节度使崔宁虽出自博陵崔氏儒家大族,却喜好纵横之术,离乡背井到了西川,靠着头脑聪明做到节度使一职,在与吐蕃作战中屡有贡献,在大唐历史上是个颇有争议的传奇人物。他在蜀地苦心经营十多年,自恃地形险要、兵精粮足,朝廷奈何他不得,尽情享乐强抢部下妻女,私德较差,关键是长期拒绝入朝觐见,且在贡赋上存有时断时续的现象。

    代宗早想把他换掉,却又担心他闹独立不好收拾,便一直隐忍没有吭声。

    大历十四年(779年)九月,德宗刚刚继位不久,崔宁居然破天荒跑到朝廷参见。为了鼓励这种行为,德宗加封他为司空兼山陵使(正一品)。也是合该有事,就在他入朝期间,西川突遭外敌入侵,导致他再也没能回到西川。

    当时的云南地区有个由玄宗扶持建立起来的少数民族国家南诏,原来一直是大唐友好番邦,就连他们的国名也是由大唐所赐。吐蕃强大起来后时常进扰南诏,南诏既惹不起吐蕃,也不愿得罪宗主国大唐,只好两头称臣。安史之乱爆发,大唐忙于四面救火,无暇顾及南诏,南诏不得不倒向吐蕃。

    十月份,吐蕃趁老对手崔宁入朝,西川无人主政之际,与南诏合兵十万,兵分三路进犯西川。其中,南路军自黎州(四川雅安汉源县)、雅州(雅安)方向进击;西路军沿茂州(理县)方向入侵;北路军从扶州(四川松潘县)、文州(甘肃文县)方向进犯,三条攻击线的交汇点在成都,大有并吞西川全境之势。

    此时崔宁远在京城,他的那些将领失去主心骨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让吐、南联军接连攻陷数座城池高歌猛进,沿途州、县官员弃城逃窜,百姓纷纷跑到山中躲避。

    德宗收到前线战报忧虑异常,河西、陇右已在肃宗、代宗时期全部沦陷,如果西川再落入吐蕃手中,他们就会依托川府之地沿长江顺流而下觊觎中原,那大唐可就危险了。

    焦急中立刻下令让崔宁赶赴西川组织防御,正当崔宁打理行装准备出发时,杨炎却向德宗阐述了另一番见解。

    杨炎认为川蜀之地历来丰饶,却被崔宁长期割据。崔宁虽然入朝,但其部众仍然驻守西川,朝廷还是无法收取贡赋,这和没有蜀地是一样的。崔宁因缘巧合当上节度使,在军中素无威望。这次回去,他一样无法阻挡吐南联军进犯。假若让他侥幸得胜,西川还是不归朝廷所有。如果派大将朱泚统领范阳军、神策军数千精锐前往,并让西川周边军队予以配合,肯定能够获胜,届时再挑选一名听从朝廷指挥的大臣担任节度使,千里沃壤复归国有,岂不更好!

    我们且不去分析杨炎动机如何(后世有人说杨炎是为了报复崔宁才提出的上述意见),但从事态发展看,确实一如杨炎所料,西川在此役后一直牢牢掌握在大唐手中。即便杨炎是无心插柳,那享受红利的也是大唐。

    德宗同意了杨炎意见,从神策军中抽调四千精锐,又从驻屯邠州、陇州的安西、朔方两军,以及朱泚带来防秋的范阳军中征发五千精锐,交给禁军将领右神策都将李晟、金吾大将军曲环率领,会同东川(今四川省成都以东、重庆等地)、山南西道(今汉中一带)所属兵力,采取“顶住西南两路、集中进攻北路”的战法,向吐南联军发起自卫反击战。

    战争打响后,东川军沿江油(绵阳江油)向东前出至白坝(广元昭化),与山南军自东、西两个方向夹击该地域之敌,大破,吐南联军向西逃窜。

    范阳军尾随追击,在七盘一带(今四川广元与陕西宁强交界处,为川陕重要通道)再次击败吐南联军,乘胜收复了维(理县)、茂(茂县)两州。

    吐南联军被突然出现的这帮唐军吓破了胆,向西疯狂逃窜。李晟带领神策军一直追击到大渡河外,敌因饥寒坠落山崖而亡的有八九万人之多。

    这一仗彻底打痛了南诏,南诏王害怕大唐追责讨伐,在万分恐惧之下,举全国之力修筑了苴咩城(今云南大理境),并迁都至此。

    前方捷报一到,德宗立即委派荆南节度使张延赏出任西川节度使,重新夺回了西川控制权。登基未满半年就打胜了外战第一仗,且又胜得如此扬眉吐气,德宗心情大好,少不了褒奖一番。

    所谓有人欢乐有人愁,此时的崔宁欲哭无泪,一次虔诚的朝圣之旅,谁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只是他在郁闷中没想到噩运才刚刚开始,杨炎盯上了他,并且没打算放过他。

    崔宁失去了节度使职务,暂时成为一个闲人。杨炎向德宗提议,北边还不太平,郭子仪退休后,咱需要派个崔宁这样的元老重臣,去镇抚这帮骄兵悍将。

    德宗当即采纳,诏令崔宁出任朔方节度使,镇守坊州(延安黄陵县)。杨炎又担心崔宁会寂寞无聊,在他分管的地界上接连安插了杜希全、李建徽、张光晟三名强干刺史。

    杨炎给三人的任务很明确:一是架空崔宁,让他名义上是节度使,实际上啥也不是;二是随时探听崔宁动向,寻找他的过失,伺机予以致命一击。

    杨炎害起人来就像乌龟一样,咬住你就不松口,就是咬不死你,也得扯掉一块肉,这种作风在他整治刘晏时表现的尤为明显。

    【02】收回国库主导权

    唐时旧制,各地收缴上来的贡赋,都统一存储于太府寺下辖的左藏库(相当于国库、国家银行),太府寺按户部度支司(相当于财务部预算局)要求,每季度上报一次库存情况,再由刑部比部司(相当于国家审计署)检查核验是否属实。这就在制度上保证了国家赋税从收入保管到支出使用,全过程都处于严格的监管之中。

    肃宗执政晚期,理财能臣第五琦担任度支和盐铁使,掌管全国财赋的统计与支调,负责官办盐、铁的生产与专卖。

    当时京城有许多诸如马璘、郭子仪这样于国有功、权势滔天的大将,他们打着保障作战的名义索要钱财物资,第五琦谁也得罪不起,索性奏请肃宗将本应由六部共管的左藏库 财物,全部转移到了归皇帝私人所有的大盈内库。

    大盈内库主要供皇帝宫廷享乐及赏赐之用,由宫中宦官掌握,开支、使用无需经任何部门审核,全凭皇帝一句话。

    皇帝自然乐于这样,以前用钱、用物既得顾及宰相脸色,又要走流程,很不方便。现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多好!全国财政收入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成了皇帝私产。代宗即位后也一直装糊涂,没把国库财物管理权交还职能部门。

    这种非正常状态一直持续了二十年,其间经手宦官达三百多人。这些人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取利,彼此袒护着牢牢把持住这块肥肉,已然形成了一条根深蒂固的利益链。

    杨炎熟知经济自是明白个中道理,国库不归国有,他这宰相还有什么权力!但是这么大一块肥肉,宦官们肯吐出来吗!

    杨炎肯通过细致观察,感受到了刚刚即位、正值壮年的德宗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蓬勃心态,也敏锐察觉到了德宗想要收拾宦官、惩治贪腐的决心!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找到德宗,诚恳地向德宗建言,赋税收入是国家根本,直接关乎万民生存和社稷安危,历朝历代都由重臣严格监督审核,但即便如此还时常出现账目不清、监守自盗的行为。

    现在却交由宦官管理,职能部门完全插不上手,国家财富白白落入这些刑余之人手中,您难道不心疼啊!为政的危害还有比这更大的吗!应当按照原有制度,把国库划归职能部门,宫中需要什么、需要多少,让职能部门如数拨付内库。只有这样,我们的政令才能下行啊!

    这番义正言辞的话打动了德宗,他当即下旨,将天下财赋重新划归左藏库,每年从上贡的物品中遴选三千至五千匹精帛送入大盈库供皇室开销。

    这件久拖不决的国家大事仅凭杨炎一番话就得以解决,由此可以看出他确有能力、名实相符!

    【03】实施税法改革,推行“两税法”

    大唐是个辉煌的时代,不仅有灿烂的文化体系,还有先进的制度设计。比如租庸调税法,简单来说就是以谷物、布匹或服劳役的方式来缴纳赋税。“租”指田租,每丁(男,下同)每年缴纳二石(120斤)粟米;“庸”即力役,每丁每年需替政府服劳役二十天,可用实物折抵;“调”即按户征收的实物税,通常每户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这种制度能保证农民有充足的时间耕种,负担也相对较轻,但实行起来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均田支撑,一是户籍清晰。

    先说均田制,这是北魏孝文帝创建的一种土地分配形式。当时因“五胡乱华”导致人口锐减,北魏统一北方后,手中掌握了大量无主撂荒的土地,为了让这些土地重新发挥功能,便由政府授田给百姓耕种使用,除满足生活需要外,再给政府交纳一定额度的使用费,待百姓死后将土地归还。这个制度给了百姓以活口,使许多荒地得以开垦,政府赋税收入也就有了稳定的保障。但随着建唐以来承平日久,人们没事了总生孩子,人口井喷式增长,加之土地受到各种形式的兼并,不断流向贵族手中成为私产。政府手中没地了,该分到田的男丁成年后无法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土地,却还得按原有定额缴纳赋税,这种以丁为主的刻板模式使百姓负担逐年加重。

    而户籍制类似于现代的户籍政策,需要有一批专业队伍定期组织人口的普查核实。玄宗后期官员怠惰安逸,这项细致繁琐又没油水的工作也就开始糊弄起来,导致像人口死亡、田产转让这些基本信息都登记不详、混乱不堪,根本无法作为授田和征税的依据。

    安史之乱后,户籍制更是遭到颠覆性破坏。各地征缴赋税没了户籍标准,开始胡乱巧立名目,苛捐杂税多的让人数不过来。富裕人家当官的多、当和尚的多,反而免于缴纳。贪苦人家无路变通只能被官府骨头里榨油,迫不得已举家逃亡,一个乡一百多家能剩下四五家的就算不错了。这种恶劣情况,不仅极易激起民变,且让朝廷失去了赋税来源。这才是权势集团最为关切的事,没钱用怎么享受、怎么争地盘!

    杨炎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提交了“两税法”改革方案。所谓“两税法”,就是把征收实物调整为征收金钱,一年区分夏、秋两次征缴的新税制。

    其与租庸调法的主要区别是“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意思是不再区分本地户和外来户,只要在当地拥有资产和土地就要征税。

    主要内容有四个方面:1.量出制入。朝廷根据财政支出情况反向推导出翌年需上缴的税额,各地再依照中央分配的数额征税。2.以资定税。不论当地人还是外地人,只要在现居地拥有产业,就要编入现居州县户籍,依照丁壮和财产的多少定出缴税额度。3.年征两次,分夏秋两次征收,夏税六月、秋税十一月,原“租庸调”和一切杂捐、杂税全部取消。4.行商缴税。商人在所在州县依照营业额征收0.03%的税。

    这种税法由原来死板的以丁为主变成了合理的按资定税,既减轻了对普通百姓的压榨,又拓宽了朝廷的赋税来源,不仅为因到处扑火而遍体鳞伤,且财政面临困境的大唐注入充足血液,且为后世税法提供了可学可鉴的示范。

    德宗采纳了杨炎的改革方案,以敕令形式颁布全国执行!

    【04】陷害忠臣刘宴,玩火者终自焚

    杨炎虽然有抱负、有情怀、有才能,但缺乏崔佑甫的坦诚胸襟。崔佑甫看不上常衮就当面和他吵,但吵完就吵完了,不会在背后使绊子。

    而杨炎则不然,他貌似文雅实则睚眦必报,谁得罪他他就一定整治谁。从这点看,他与卢杞颇为相似,只不过卢杞比他更黑、更狠,且毫无底线。杨炎在任上陷害的人不少,但最不可原谅的,就是害死了名臣刘宴,这也是导致他在朝中威信扫地的主因。

    刘宴是曹州南华(今荷泽东明县)人,比杨炎大十一岁,是中唐治世能臣,精通经济之道。七岁时因进献颂文给到泰山封禅的玄宗,被玄宗任命为太子正字(太子宫中负责校勘文书的小官),其事迹写进《三字经》中,“唐刘宴,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名声轰动一时。

    肃、代二宗时,他一直担负着度支、转运使、盐铁使等职,长年主持财务工作。他在民众离乱、财赋不入,朝廷府库耗竭的困境下,开财源、敛赋税、通漕运,推行食盐专卖,培养税务人才,有力确保了朝廷的正常运转,加之他本人虽长年管钱管物却极为廉洁,在朝野内外享有很高声誉。

    代宗时,刘晏与杨炎都曾受过元载举荐,也都曾同在吏部任职,刘晏是一把手吏部尚书,杨炎是他的副手吏部侍郎,两人因三观不合时有分歧。

    元载事发,代宗让刘晏调查,刘晏奉命秉公办理,元载因罪赐死。这本是很正常的事,说明刘晏没有以私恩取代国法,杨炎却认为刘晏恩将仇报落井下石,一直含恨于心。荣登相位后,便着手构陷刘晏。刘晏是正人君子律己甚严,在个人操守方面基本寻不到毛病,怎样才能让德宗对刘晏这样的贤良之臣顿起杀心呢?

    杨炎久在仕途,清楚德宗有三大“逆鳞”不容触碰:一是母亲沈太后,前面讲过沈太后在安史之乱时跑丢了,他爹代宗又喜欢上了独孤氏,对此德宗很忌讳;二是回纥,他曾在回纥当人质,过了段担惊受怕的日子;三是宝座不允他人觊觎。

    于是杨炎阴险的借助兵部侍郎黎干、权宦刘忠翼谋逆事件,让人散布谣言,诬陷刘晏曾秘密劝代宗立独孤氏为皇后。

    为了把戏演真,杨炎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找到德宗,先痛哭流涕地表演了一番,然后义正严辞地说:“臣刚刚得知刘晏是黎干和刘忠翼的同党,臣作为宰相却不能讨伐他们替您出气,真是罪该万死啊!”

    可能是演得有些过吧,德宗并没有表态。幸好崔佑甫当时还在世,劝德宗不要因未经证实的谣言去怀疑一个好人。崔佑甫的话在德宗心里极有份量,德宗可能是让杨炎煽动的有了些怀疑,但碍于崔佑甫也没再追究。

    杨炎见这招不灵忙使下招,劝德宗将临时设置的转运使、盐铁使、青苗使等机构全部罢免,其所管事务交由尚书省职能部门统管,这本身就是尚书省的职责,没必要再增设一套班子。

    杨炎为什么这样提呢?这些临时设置的机构都是由刘晏一人负责,撤掉就等于收走了刘晏的权力。德宗看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何况听着似乎也有些道理,就采纳了这一意见。杨炎随即找了个刘晏奏事不实的理由,将他贬为忠州(今重庆忠县)刺史。

    建中元年(780年)六月,崔佑甫病故,失去制衡的杨炎再没了顾忌,开始疯狂报复。

    他指使荆南(湖北省中部)节度使庾准,诬告刘晏向朱泚写信请求营救,对朝廷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并且擅自在忠州招兵,有不臣之心。

    德宗见到这份奏章大为吃惊,杨炎又在一旁极力挑唆。刘晏是前朝重臣,德宗登基不久还不知道刘晏的重要性,在杨炎的反复搬弄鼓动之下起了杀心,派一名宦官到忠州勒死了刘晏,之后才随意编了个罪名下诏将刘晏赐死。

    消息一经传出,朝廷内外大哗,都为刘晏抱打不平。这种局面是杨炎之前所没有料到的,他过于高估了他的权力,更低估了刘晏的威望。

    淄青节度使李正己屡次上表替刘晏喊冤,讥讽朝廷不长眼睛,连这样为国为民的忠直能臣都要杀。

    杨炎怕了,一怕心就乱了,一乱昏招就来了。

    他派心腹分别前往各地,向这些地方大佬解释,刘晏是因为当初勾结奸邪、拥立独孤氏为后,激怒了德宗才将他处死。

    言下之意就是,刘宴的死是德宗做的,与我杨炎没有半点关系,把锅一股脑甩给了德宗。

    这些话自然传到德宗那里,德宗这个气,你杨炎太不是东西、太不地道,主意是你出的,现在惹出祸来你把锅甩给朕,有你这样的臣子吗!这不就是典型的不忠不义!一个文化人怎么办出这种事!于是萌生了除掉杨炎的想法。

    这件事交给谁来做呢?奸相卢杞隆重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