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将吃得放一旁，走到易烟身边和她一起坐下，两人都未说话，就那么静静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蓝哭累了，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易烟这才起身走到小绿身边，开始帮它清理身体，清理完后又帮其他几只已经咽气的虫族也清理身体。

    江城一直安静地打下手，他知道这个时候哪怕说安慰地话也无济于事，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

    直到易烟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江城这才开口：“先吃点东西吧。”

    易烟径直走出山洞，江城又抱着吃得走出去，也对，山洞里的氛围实在不适合吃东西。

    安静地吃了一会东西，易烟抱着双膝在那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城觉得有必要让她从这种安静地过分的氛围中暂时解脱出来。

    “你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

    “喜欢吃什么？”

    “都吃。”

    “心情不好时会做什么？”

    易烟扭过头奇怪地看着江城，“你……在做什么？”

    “了解你。”江城偷偷瞄了一眼光脑，这上面说喜欢一个人就要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他就按照上面的提示来问。

    易烟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她伸手要去抢光脑，江城伸长胳膊不让抢，两个人玩了十几秒的幼稚抢东西游戏，易烟收回手说了声谢谢。

    看江城微微怔住，“你要是为了让我调解心情，不如讲点笑话。”

    笑话……江城听着立刻在光脑上搜索，看有什么笑话可以讲。

    易烟直接大笑起来，“你的聪明全都用来当黑客了吧……”

    江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接话还是不接，笑话倒是已经搜到了……没想到易烟接下来的话让他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江城，你恨虫族吗？”

    恨吗？

    大概是恨的，恨它害自己精神力受损，恨它把妹妹变成那样。

    可洞穴里发生的一切，让他对这种庞然大物产生了些许不一样的感情，江城把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

    “可我怎么觉得，如果没有我们，它们会过得更好。”

    易烟靠在洞穴外墙上，“在绝境岛上的时候，如果不是我们进入它们领地，它们也不会遭遇那样的事。而且我之后有查过资料，虫族其实生活在远离人类居所的地方，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出现在贫民街上的虫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军部捉来做实验的，没想到半路那些虫族醒了。”江城沉声说出真相。

    “所以虫族身上到底有什么？”

    江城微微叹了口气，“它们身上或许不存在什么特别的东西，而是它们的存在会影响环境，之前刚到绝境岛上时我说过，绝境岛上其实有很多宝物可以挖掘，这些其实都和虫族离不开关系。”

    “不过直到现在，对它的研究都少之又少，易见山的实验室其实一开始只是一个生物实验室，后来好像研究虫族弄出点明堂，就越做越大。”

    想到易见山那个大的有点离谱的实验楼，“所以老畜生那边应该有多方势力……”

    老畜生……是在说易见山吧……江城这么想着，易烟怕江城听不懂，又解释道：“老畜生就是那易见山，不过一开始是我妹妹这么叫，但易见山做的那些事，感觉用畜生形容都委屈了畜生。”

    “妹妹……你是说真的易家小姐？”

    易烟歪着脑袋一脸纠结，“怎么说呢，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话，我确实是易家小姐，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看到江城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不解，易烟其实和他同样疑惑，“江城，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还存在另一个世界吗？”

    易烟给江城讲了从自己有记忆开始生活的那个丧尸世界，她讲了老师的不告而别，讲了洛瑶和楚云深的爱情，讲了林清越邻家哥哥一般的温柔。

    “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易烟仰头看着天空，江城只能看见她侧脸，林清越三个字唤起了绝境岛上的回忆，原来是和她在另一个世界中相依为命的人。

    “多元世界确实有存在的可能，不过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我都没听说过有人实验成功过，能从这个世界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江城解释道。

    “万一真得有也只可能是少之又少的人才能知道，从妹妹和其他人口中，我推测了一下整个事件的走向。”易烟拿起水壶大喝一口水，开始讲述自己心中大致勾勒出的故事。

    易见山曾和某个人结婚，生下易烟两姐妹，两个孩子的精神力都只有0。

    “我的妈妈，她在我身上做虫族相关的试验，没想到竟然成功了，可这个试验只在我身上做成功了，后来，无论是她还是易见山，再怎么做实验，都无法成功再做出像我这样能对抗虫族精神力的人。”

    江城听着快速在光脑上搜寻一番，“我暂时没有查到和易见山结婚的人叫什么，估计得回去用屋里的数据库查，但是……易烟，我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会把自己孩子当成实验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被迫的？”

    被迫……易烟想了几秒，“我刚想了想陈冲说的原话，他说就是因为一开始在我身上做的实验大获成功，所以才……可易见山做的那些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为什么要和易见山这种人结婚呢……”

    如果……如果没有和易见山结婚，如果没有生下她们，她的妹妹，那些孩子，那些女人就不会收到伤害。

    “有时候嫁给一个人或者爱上一个人，其实并不受自己控制，易见山这种丧失良心的人我难以评价，可一个母亲，她只要有了孩子，就一定会有软肋，为了孩子，她可以付出一切。”

    江城说这段话的时候，情绪十分平静，平静到自己都觉得惊讶，“所以，易烟，不要那么快下结论。易见山的实验室我们还没有去过，或许去了之后，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妈妈……其实这个词对我来说太陌生了，在末世一开始陪我生活的老师，你说会不会也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好像没有很小时候的记忆，有记忆就是和老师在一起，而且我发现，老师教给我很多东西，似乎都和这里很想像。”

    “这个老师很有可能和你的妈妈甚至易见山认识，而且没准她掌握着穿梭两个世界的秘密。”

    易烟佩服得看着江城，“那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就很明确了，易见山那个实验室，必须去探一探。”

    江城附和着点头，“先好好陪小蓝吧，而且回去还要处理柳世昌那边的事。”

    “说起柳世昌，江城，我已经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所以你的秘密，还想告诉我吗？”

    江城转头看向易烟，此时天色渐暗，隐没在洞穴阴影处的脸色晦暗不明，可唯有那双眼睛，灿若星辰。

    “其实我不是江家人，我真正的身份，是帝国皇室私生子。”

    “这样啊。”易烟淡淡说了三个字。

    江城看着没有一点表情变化的脸甚至眼神，“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

    “怎么说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之前我已经思考过了，到底是什么值得帝国的人花费那么大精力，答案并不难猜出，不过，皇室私生子倒是没有想到。”易烟蓦地想起方才江城说的那段关于妈妈的话，难道说……

    “我的妈妈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她只是偶然闯入皇室宴会，后来，她有了我，又有了妹妹。其实妈妈并没有想要什么，可能她只是想要一点爱吧，可爱对于皇室的人来说，是最廉价且没用的东西。”

    易烟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确实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爱这种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件很陌生的东西。

    “妈妈越来越憔悴，整日以泪洗面，我和妹妹生活的也不好，直到危险发生。”江城说着攥紧拳头，“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有的人只是活着，都是一种错误。”

    “帝国皇室里有人想要你们死？”易烟问道，其实也不难猜，以前洛瑶可没少讲那些故事，或许有些事情也多亏洛瑶间的那些故事让易烟掌握了发散思维的诀窍。

    “我从来没想到用这什么所谓的皇子身份去做什么，妈妈也是，她醒悟后想带着我和妹妹离开，我们在离开的途中遭遇意外，其实那并不是意外，他们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江城想了想，那个时候他好像才五岁还是六岁，突然平静安稳的生活变得颠沛流离，可他心里隐隐期待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因为妈妈告诉他，只要离开这里，去一个不会有人找到他们的星球，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快快乐乐一起生活。

    “可是飞船被星盗劫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星盗会把飞船带到虫族堆里去，妈妈为了保护我和妹妹直接被虫族吃掉了，妹妹也在虫族的精神攻击下昏迷不醒……我刚生下来本来就有S2的精神力，没想到什么都没有了。”

    易烟脑海中出现一个小孩很孤独无助的样子，“所以你机缘巧合下变成了江城？”

    “对，那场混乱中，死去的不止有妈妈，还有一个孩子，江伯山，我名义上的爷爷，其实我不太清楚妈妈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只记得他带我回了江家，我成了江城，妹妹不在他救的范围内，我是后来才找到妹妹，他们这种陷入昏迷一直不醒的人会被福利机构养着，福利机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幸好我找到妹妹的时候，她还在……”

    “你……辛苦了。”易烟想了半天只能说这么一句出来。

    她无法感同身受江城从小失去母亲，需要扮演其他角色讨好其他人才能活下去的生活，而江城也无法体会易烟突然发现自己身世秘密的难受，两个人心中都有难以解开的郁结。

    “万一帝国那边要是想找你回去做皇子，你会怎么做？”

    江家首富的孙子和帝国皇子，这两个身份，江城会怎么选择，易烟突然很好奇。

    江城回答得很干脆，“哪个都不想。”

    其实要是之前的话，江城大概会说出就继续留在江家当一个门面孙子就可以，可当他看着易烟时，想起易烟曾经说过的话，他改了主意。

    因为这两个身份，都不能和易烟在一起。

    “帝国那边我可以理解你不想，江家这边，你已经用江城的身份生活了这么久，而且据我所知，江家也没有其他继承人，等那江什么死了之后，江家不就是你一个人了的？”易烟想到首富二字，脑海中瞬间出现金山，还不只有一座。

    江城大概是坐时间太长，他站起来一边拉伸身体一边说：“没那么简单，江伯山不会轻易把江家交给我，其实他从十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在找某个东西。”

    他说着俯下身一脸神秘地样子，易烟不自觉被勾起好奇心，抬头凑近想要听得更清楚。

    “江伯山一直在寻找可以延长生命的药，通俗来讲，他想要长生不老。”

    易烟下意识脱口而出，“好巧。”

    “巧？”

    易烟伸手指着自己，“江城，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已经活了大概有四五十年了……吧，大概……？”

    见站在对面的人愣住，易烟也起身，她看着江城双眼，一字一句说道：“我其实……”

    江城迅速伸手捂住易烟的嘴，只说出四个字：“让我缓缓。”

    易烟眨巴眨巴眼睛，她试图说话，唇却触碰到他掌心，江城手缩了一下，却没把手收回去。

    过了几秒，他才呆呆地说出一句：“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小……”

    易烟伸手把江城的手扒拉下来，准备说话，江城趁机反抓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握。

    “易烟……”江城似乎想表达什么，可苦于无法表达。

    易烟歪头微微笑着，“江城，你怕我吗？”

    江城似乎想说不怕，可易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其实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和虫族息息相关的怪物。”

    “或许等你老了，我还是这副模样。”

    “江城，所有人最后都会离我而去，你也会。”

    “所以，知道这些后，你还会坚定不移陪在我身边吗？”

    随着话音落下，易烟被拥入怀抱，这是她第一次和江城如此接近，近到竟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心脏的跳动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