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痛苦的叫声响起,易烟冷眼看想围过来的人,她以为这些人是要为同伴报仇。
没成想,有人捡起地上的断指冲到某个仪器旁不知道在做什么,而那个被她砍掉手指的人则被其他几人抬起,他们快速走到一个玻璃房内,拿起易烟看不懂的药物,有几个拿的手术刀开始切着那人的手。
那人面色更加痛苦,可他周围的人脸上却十分兴奋。
这种极大的反差刺进易烟心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群恶魔,为什么……他们难道不是同伴吗……他们现在不应该把断指给他缝上去吗,他们不应该……
当易烟把视线放在其他玻璃房内,躺在上面的小孩面色全部麻木,他们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已经见怪不怪。
在他们身上,易烟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作为人的气息,毕竟他们看起来都那么奇怪。
或许,站在这里最奇怪的,是易烟和靳蜂。
不,靳蜂可是正常人。
她才是最奇怪的。
她是一个怪物。
一想到这,易烟再也无法忍受在这里待着,她不想去看此时还在哀嚎的那个白大褂,更不想去看那些孩子看向自己的眼神。
她转身跑出去,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停下,
易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水箱,里面有不少海洋生物游着。
深蓝色的水族箱里,这些动物看似自由的游着,可它们触碰到水族箱边缘后,只得转头。
它们能知道水族箱之外还有更广阔的的世界吗?
不对,它们应该是知道的。
它们知道曾经生活的地方有多辽阔和自由,可是现在它们只能被困在这里。
自由并不是一种想要就能拥有的东西,当有了向往自由的这个念头时,或许,就永远的困在那了。
易烟感到很难过。
她为那些失去自由的海洋生物难过,为成为实验体的孩子难过,为囚禁被迫生孩的女人们难过。
可唯独没有为自己难过。
因为这一切的源头,是她。
苏忆生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是一个妈妈,一个想要自己孩子活下去的妈妈。
可易烟有错吗?
她没有,那时的她还是个婴儿,并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所以,要把这一切都归咎到易见山身上吗?
或许此时,一个人已经无法承担发生的这些悲剧。
人类在面对未知事物,面对冲击道德层面的那些事情时,恶魔会从心底滋生,最后成为披着人皮的恶魔。
真正的怪物并不是易烟,并不是这些因为各种实验变得奇奇怪怪的孩子们。
而是那些依旧依旧自称为人类的人。
易烟一时间沉浸在这巨大的旋涡里无法自拔,直到靳蜂的声音才将她拉回来。
“如果你现在想逃,还有时间逃出去。”
她冷冷看向靳蜂,“我为什么要逃出去?”
靳蜂没说话,而是看向水族箱。
许久之后。
“如果你想从易见山这里得到什么,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那些你珍视的人,会因为你受到受害。”
他说完这句话就扬长而去,丝毫不怕易烟逃走。
易烟靠着墙坐下来,一直盯着水族箱。
水族箱一角有条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鱼,一直徘徊在那里。
它游一会,猛地朝水族箱撞过去,整条鱼撞的鱼仰马翻,过一会,它又重整旗鼓,重复之前的动作。
“蠢鱼。”易烟骂道。
而后她又喃喃自语道:“你就那么想要自由吗,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从水族箱里出来就会死,你要的自由,是死。”
小鱼自然听不到易烟在说什么,它依旧重复动作。
易烟起身向角落走去,靠近后,她发现那条小鱼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看来它已经努力了很久。
她将食指搭在水族箱上,开始微微用力。
细小的、呲呲的声音慢慢响起。
从易烟指尖延伸出来的裂缝,慢慢扩大。
水族箱里的动物纷纷感受到即将有什么要发生,游动的更加慌乱,就在易烟想要更用力时,一只手握住她手腕。
“烟烟,你想做什么?”
是江城。
易烟并没有看向他,她继续看着水族箱,“让它们自由,它们想要自由。”
“烟烟……你让它们出来后它们只能死……不要这样做……”
易烟歪着头说道:“可是它们现在这样,也是死的不是吗,它们应该在大海里,而不是在这……它们不应该成为实验品,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可你弄坏这个水族箱,它们会立刻死去。”
“不……它们会获得一时的自由,哪怕这自由很短,可它们依旧能感受到自由……自由,江城,你知道什么是真的自由吗?”
江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昏迷中醒来时,身体已经恢复差不多,可易烟却不见踪影。
门是开着的,他一看门锁,就知道易烟是用小银的力量打开的。
他走了好久,遇见一个叫靳蜂的人,对方好心的给他指了方向。
易烟继续按着水族箱,原本光滑无比的水族箱表面上裂缝越来越多,稀碎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砰——”
耳边爆裂的声音乍然想起,易烟一把拽过江城,以防碎玻璃伤到面前的人。
海水倾泻而出,水族箱里的海洋生物鱼贯而出。
它们有的飞在半空中扭动着身体,看着好像格外开心。
短暂的飞翔后,它们纷纷落在地上,无力的甩着尾巴。
易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们。
这时,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赶紧跑来,看着面前发生的事,纷纷大喊起来,“你都做了什么!这是我们珍贵的实验品!”
靳蜂也很快赶过来,看向易烟的表情有些无语,他大概想不到对方会做出这种事。
白大褂们赶紧脱下外套,拯救那些濒死的海洋生物。
靳蜂穿过混乱走到易烟身边,“你应该知道这种小事丝毫无法影响易见山要做的事。”
易烟诡异一笑,“这只是开始,靳蜂,坦诚一些,你来这里做什么?”
靳蜂挑眉,“那我再带你去看看这里的另一面吧。”
易烟低头看了眼落在自己脚边的那条小鱼,它呼吸十分困难,尾巴都快要甩不动了。
水族箱内还留有一些海水,她提溜起小鱼的尾巴扔进去,随后转身示意靳蜂带路。
江城始终一言不发跟在她身边,面色不是很明朗。
“或许在你眼里,易见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科学家,他为了研究,囚禁女人,强迫她们生孩子,甚至对这些孩子做实验。可是在我看来,在一些其他人眼里看来,他是救世主,他是拯救了他们生活的人。”
易烟嗤笑起来,“这里面包括你吗?”
“起码我愿意为了他给我的承诺,帮他做事。”
说话间他们来到另一处洞穴,还未进入就散发着冷气。
靳蜂同样用指纹解锁打开,易烟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里面排列着很像太空舱的东西,易烟靠近其中一个,里面的人正在睡梦中。
“这是因为虫族精神力攻击陷入沉睡的人?”
“对。”靳蜂走到其中一个,深情地看着里面的人,易烟走过去,里面是一个眉眼散发温柔的女性。
和在疗养院看到的不同,这些人明显看着比小琪他们更有生机。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这是我的妻子,当时她已经被医生判定死亡了,医生说她很快就会死去,哪怕一直用营养液吊着也无济于事,这时,易见山出现了。”
剩下的话就算对方不说易烟也知道,易见山延长了靳蜂妻子的存活时间。
“虽然她现在还不会醒来,或许永远都不会醒,可她不会死,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慰藉吗,如果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所以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易见山,我只会感激他。”
易烟敲着仓顶的玻璃罩,“或许你可以放手让她结束这种折磨,你怎么……”
她话没说完,靳蜂就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懂什么!芊芊那么爱我!我也爱她!我想让她活着有什么错,我想让她醒来,和她结婚生孩子,和她过完这一生……”
他说着声音隐隐颤抖,似乎在竭力压制痛苦。
可易烟并没有感受到他传达出的情绪,在她看来,这不过是靳蜂的一种自我感动罢了。
因为透过玻璃罩,她能清晰地看到这个叫做芊芊的女人胳膊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
那肯定是实验留下的针孔。
再往下看,裸露出来的小腿上,以及露出的大腿部分皮肤上,上面也有奇形怪状的伤口。
“芊芊是没死,可你以为她不会感受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吗,你觉得割开她的皮肤,她会没有感觉吗,你觉得往她身体里输入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她会没有感觉吗?”
“她是在昏迷!!!可她没有真的死!她能感受到发生在身上的一切,靳蜂,你不过是在自我感动而已,你以为自己是在拯救爱人,可人生老病死自有规律,你要是一直执着,最终只会反噬自己。”
靳蜂听着易烟说完这段话,眼睛变得血红,他绕过太空舱走到易烟身边,掐住她脖子。
“易烟,你说这么多只不过是因为你没经历过这些,易见山已经说了,你断臂甚至都能接上,你这种怪物可不就是最佳的实验品,你别妄想从这里出去,你这副身体可以帮助那么多人,你凭什么不贡献出来!”
易烟任由对方掐着脖子一句话也不说,她只是静静看着靳蜂。
江城从一旁冲上来,拼命掰开靳蜂的手,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咳咳……”易烟清着嗓子,不管两人,她穿梭在太空舱之间,开始观察躺在里面的人。
她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一个太空舱里的人眼睛睁着,易烟伸手在上方挥了挥,那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靳蜂明显不是江城的对手,一分钟后落入下风,他被江城一脚踹到地上。
“江城!!!你答应和易见山合作不也是为了救你妹妹,你在生气什么,如果你真要把易烟说得话听进去,那你不如亲手结束自己妹妹的生命!”
江城直接上去给靳蜂一拳,“我可没丧心病狂把我妹妹变成实验体!”
“哈哈哈哈哈哈~”靳蜂大笑起来,“所以你让别人成为实验体,然后自己坐享其成吗,哈哈哈哈哈江城,你才是那个伪君子!!!”
江城高高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不是靳蜂说的话戳中他心思,这一拳始终打不下去。
此时易烟走过来,她并不在意两个人之间的打斗,看着靳蜂,“那边有个人睁眼了。”
靳蜂听见这句话甩开江城立刻朝易烟指的方向跑去,他呼叫研究人员赶紧进来。
几个白大褂立刻跑进来推着太空舱,易烟跟在他们身后,她有些好奇对方会做什么。
太空舱被推进一个玻璃房,罩子打开后,白大褂们已经用仪器开始对里面的人做检查了。
易烟知道这个人刚才对自己的挥手没做出任何反应,这个人的反应好像有点像……植物人?
江城这时走上前来,他拽了拽易烟衣角。
易烟看向他,用眼神在问,什么事?
“你……”可江城说了这么一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易烟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话,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
这时,玻璃房内传来尖叫声。
那个人有反应了!
易烟定睛看去,那人脑袋上戴着一个圆形的铁圈,紧紧贴着头皮。
一旁的白大褂按着仪器,他一按,人就大叫起来。
等大叫完毕,人又恢复呆愣的模样。
于是白大褂继续按,人继续叫。
“快点快点,把这个记录下来,我们再换其他的。”
易烟听着白大褂们兴奋的声音,她看向靳蜂,“如果芊芊醒来,你愿意她变成这样吗?”
靳蜂沉默不语。
其实每次实验的时候,他都将自己关在屋内,并没有去看。
此时,易烟推开玻璃房的门走了出去,她右手已经拿好短刀。
有白大褂看到易烟走进来,大叫起来,“你……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有人挡在她面前,易烟将短刀横在那人脖子一旁。
“不想死就让开。”
“你他妈算什么……”
那人楞在那,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捂住脖子,可血还是源源不断流出来。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