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祯飘然离去后,江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她面色苍白,喃喃低语,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凤祯就是这样的人。”
说着她目光微抬,扫向愣在一旁的江芷棠,潸然泪下。
“她是第一世家的家主,拥有尊贵无比的身份、地位。
生得貌美,又娇纵任性。
背靠家族,行事恣意妄为,完全不需要看旁人的眼色。
就连学宫长老见了她,也不得不避让三分。
原以为世道是公平的,她婚姻受挫,没有子嗣,凤家的旁系子弟又大都庸庸碌碌。
眼看着凤家后继无人,江河日下,就要沦为二流世家。
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可谁曾想,清水居然回来了。
现在,她拥有一个俊俏专一的丈夫,一个本领过人的儿子。
还稍带上柳家强悍无比的战力,更加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此生如此,还复何求?”
江母的话语,犹如瓢泼大雨,淋湿了江芷棠的内心,让她切实地同情母亲的境遇。
反观江母,小家族出身,与娘家关系淡漠,根本无法依仗。
丈夫江宇文,心中爱慕其他女人,还有多房妾室。
婚后,她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整日困于绣房之内。
想到这里,江芷棠心疼母亲,移步上前,搂住了江母,流着泪说道:
“娘,你还有我。”
江母伸手抱着她,泪如雨下,“她现在,连你也要抢走。
只要是她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必定会不择手段,也要抓在手里。
棠梨,要是真嫁过去,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我们护不住你啊。”
“娘,小满答应过我,他会待我好,您不要担心。
我永远是您的女儿,这点是绝不会改变的。”江芷棠急切辩白。
江母惨然地摇头,“你不知道,我跟她的仇怨,不是那么简单,三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我本有机会,可以嫁给清水。”
此言一出,江芷棠大为震惊。
江母伸手,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块布满裂纹的玉佩,放在桌上。
幽幽地说道:“这是清水的随身玉佩,他在群青大会时,亲手送给了我。”
拿起玉佩,摩挲着上面清晰可辨的蟠螭文,江芷棠心下黯然。
玉佩表相思,如果是柳清水真心相赠,以江母与他同队的情谊,又怎会给凤祯可乘之机?
于是,她拉着江母的手,摇晃着,急切地问道:
“可是她耍了什么手段?”
江母冷哼一声,
“她惯常用哄,用骗,死皮赖脸地贴上去。
清水不理她,她便制造机会,跟清水独处。
她先利用家族的权势,在学宫下发任务时,硬跟清水凑在一起。
随后,又用话语挤兑,激得清水口不择言,中了她的圈套,被一道誓约锁束缚住了。
因为这道誓约锁,在一起执行任务的三个月,他们俩同吃同住,朝夕相处。”
话还没说完,江母的眼眶又红了,她咬着牙说道:
“哪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抵挡住她这些手段?”
“誓约锁?”江芷棠捕捉到关键。
江母抹去眼角的泪水,恨恨说道:
“是啊,她大言不惭地说,只要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就必定让清水喜欢上她。
或许是急于摆脱的纠缠,又或许是清水对她的自大,根本不屑一顾,便答应给她三个月的时间。
看她到底能用什么办法,让他动心。
谁知道,这竟然是誓约锁发动的条件。”
天呐,这样看来,凤祯真的可以做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江母的手紧紧地抓着椅靠,牙都要咬碎了,
“那誓约锁只有三尺长,她就通过这么下作的手段,日日夜夜,硬赖在清水的身边。”
“后来呢?他们就在一起了?”江芷棠觉得不可思议,颤声问道。
“是啊。”江母长叹一声,“柳家家规不许娶世家女,她便逼着清水立誓,如果她不嫁,他也不许娶。
碍于这个原因,他们两人并未公布关系,只在私下来往,我们全部被蒙在鼓里。
可笑的是,我还像个傻子一样,揣着这块玉佩,绞尽脑汁去想,要怎么脱离世家的身份。
只等清水开口,就跟他回霜降峰去。”
听到这里,江芷棠对凤祯横刀夺爱的行为十分不齿。
同时,也对柳清水的变心感到愤怒。
“娘,那你还留着它做什么?”
说着,她拿起玉佩就要往地上摔。
江母赶紧抢过来,护在心口,戚戚然说道:
“不能摔,要是摔碎了,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复原。”
见到娘亲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江芷棠气不打一处来,喝道:
“他们俩都对不起你,你还留着这糟心的玩意干嘛?”
江母泪光潋滟地摇摇头,目光凝聚在玉佩上,柔声道:
“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也许是清水见我可怜,平生唯有一愿,就把这玉佩再次塞到我手里,还在我耳边说,
柳叶依依,永不分离。”
柳清水,和叶茗。
“生命垂危?”江芷棠哑然。
江母惨然道:
“当时,我被狼妖袭击,背伤迸裂,血流成河。
转眼间,就要死去。
清水泪痕满面地握着我的手,问我还有什么心愿。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说,我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江芷棠听得心都要碎了,“那你当时说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江母正色道:
“我说,上善若水,请他不要妄动杀念,得饶人处且饶人。”
“为什么?”江芷棠更加震惊。
江母回忆起往事,脸上闪过一丝惧意,“因为他虐杀狼妖时,杀意泛滥,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而且,如果我不开口相求,他立刻就会杀了千帆兄弟。
我不忍心,看他沦为草菅人命,杀人如麻的妖道。”
江芷棠拉起江母的手,心如刀割,
“娘,都到了那种时刻,你干嘛还要为他着想,管他去死?
管他以后变成什么样?”
江母抚摸着江芷棠的头,柔声道:
“棠梨,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变得更好。
哪怕到了今天,他对我不理不睬,冷漠无情。
可在我心里,他永远是第一次见面时,灿若骄阳,骄傲自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