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鸟吃饱喝足大摇大摆自月老殿走回自家神殿,刚走到门口便张开鼻翼煽动鼻孔,咦?
有人来了?似乎是神君大人狂献殷勤的那个南海龙女?
此等热闹怎能少了我?
于是他振翅直接飞入殿中,只见少女独自坐在殿中,双手捏着衣角,双目垂地,垂头丧气的模样。
此女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处。
为何神君唯独跑去园子与她纠缠?
青鸾鸟乃是神君大人的座骑,要知道自跟着他那日起,神君大人就对一切都显得淡淡的,平日一年到头,说的话绝不超过十句。
唯有下界过年时,作为蛇属神只,他会专程过去一趟,听各城隍大人述职。
其他时候,这神殿中总是静悄悄的。
他除了自己特别不爱说话以外,也不喜聒噪之人。
对了,他的脾气也不太好。
看似平静如水的面容下,青鸾鸟发现他的眼神中有时会透露出些许的喜怒。
青鸾鸟一路跟随神君来到园中,见他踌躇不前,见他流露出不同寻常的神情,见他设下雾障,又见他伸手与那女子拉拉扯扯,还见他简直不再像他……
每见一桩事,都是能震惊天宫的大事!
他的双翅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
神君摆明就是开窍了。
他这是……动了凡心了!
可青鸾鸟又操起了另一颗凡心。
神君大人明明已经定了亲事,未来的女主人孟姜的婚事都提上了日程。现在神君搞这一出,不知届时又该如何向孟姜解释?
“下来。”
熟悉的声音自回廊中传出,青鸾鸟闻言立刻振翅飞向他的身侧。
神君并不追究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甚至看到了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一颗蟠桃递给他。
“你要的蟠桃。”
青鸾鸟喜笑颜开的刚要捧过蟠桃:“多谢神君!”
神君大人却忽然抬起手,并没有将蟠桃递给他,青鸾鸟的眼中露出迷茫的神情。
“本君,咳咳,将一颗蟠桃掉落去了下界。”
青鸾鸟闻言又是一阵错愕。
什么?蟠桃掉去了下界?
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蟠桃可是园子里的神物,也是西王母娘娘的爱物。
能自由出入园子的仅有几位上神,可即便是上神也要对蟠桃好生照看,绝不可令其掉入下界。
若是因蟠桃惹出事端,造就无端因果,那可就真是麻烦了。
“神君大人,您的意思是?”
青鸾鸟一阵头大,却也不好明说,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寻蟠桃吧?
“你去寻一寻吧,将蟠桃尽快带回来,带回来不必还我,就赠予你了。”
神君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可眼中流露出怯怯的神情却出卖了他的镇定。
青鸾鸟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道:“是。”
打工人打工魂,上司一声令下,刀山火海都得闯啊。
神君此时才将手中的蟠桃递给他:“这颗桃上有它的气息,你寻着去,应费不了多大功夫。”
青鸾鸟在心中暗骂一声:这是要我即刻动身的意思?
不情不愿,又应道:“是。”
青鸾鸟的头别向殿中,望着静坐等待的少女。
神君的眼神亦移向她。
破天荒的,青鸾鸟听到神君大人幽幽一声叹息。
“今日你见到的事,绝不可外泄。”
青鸾鸟忙道:“我什么都没见到。”
还算你有点眼色。
很快,便见到天宫的管事仙女前来交代青懿主仆一些注意事项。
神君留了一个本体在此,与泉瑶娘娘离去的乃是分身。
论道,何时不能论,非得要今日吗?
思绪涌出,他又觉自己狭隘,只是想将泉瑶支开罢了。
“还不快去?”
神君语气不善,青鸾鸟缩了缩脖子,怏怏离去。
视线又移向殿中那人。
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可我,并不是你要寻的那人。
那人早已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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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怏怏的缓步走向南天门,步履从未如此缓慢。
唉声叹气的模样惹人怜惜。
“竟又是你?!”
耳畔响起那小哭包仙女的声音,这么有缘?!
青鸾鸟抬起头,果然是她。
“你垂头丧气的要去做什么?”
小仙女此刻一副要出门的打扮,娇滴滴问道。
青鸾鸟开口道:“我都站在这了,不是摆明了要去趟下界么?”
司情闻言,脸上刹时绽放开了一朵花。
青鸾鸟见她一副不怀好意的笑脸,就连连后退,却被小仙女一把扯住。
“好青鸾,这么巧,我们都要去下界办事。你都喝了不少我月老殿的茶水了,不如就捎我一段路如何?”
青鸾本就不是什么小气的鸟,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小仙女喜出望外,那高兴的神情都要溢出来了。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思前想后,若是姻缘簿出了问题她可担待不起,还是得下界去寻师父。虽然师父在渡劫,可神魂不变,完全可以入梦去寻她的帮助。
只是困难的是,她仙术低微,下界是个难题,再上来……也难。
犹犹豫豫挨到了南天门,本想实在没法子只能求助守门天将,没想到刚瞌睡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哈哈哈,司情眼巴巴望着青鸾鸟。
这可是神君大人的座骑哎!我竟然也可以和神君大人拥有一样的待遇!
心花怒放,四个大字就印在小哭包的脸上。
青鸾一尘不变的心绪有些波澜起来,唔,既然如此,令人高兴也是功德一件。
于是他振翅俯首,示意小仙女上前登背。
司情丝毫不带客气的,一屁股就坐上了他的背脊。
瞬间风起云涌,没打招呼青鸾便振翅俯冲,吓得小仙女直抱住它的脖子,在它的耳边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臭鸟!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俩瞬间消失化作一颗远去的繁星。
守门天将甲:“我是看错了吗?青鸾神鸟驮着那个……”
守门天将乙:“没看错,是月老殿仙考永远垫底的那个。”
“哎。”
他俩双双叹了一口气,若是自家神女考成这样,想必早就被罚了,可惜她师傅遭受贬斥下了凡,眼下也是无人约束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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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宫。
“公主,天宫之中,阶级分明,事事都需有规矩。”
“今日,我便是奉命来教导公主些许皮毛,若是公主能听进去几分,便已是不易。”
……
教导仙女张口便是枯燥无味的东西,引得绿姝昏昏欲睡。
我见好几回教导仙女微微皱眉,眼神盯着绿姝便知是对她不满。
“绿姝,你去寻母亲吧,一同去听他们论道。我这边用不上你了。”我只得开口吩咐道。
绿姝立刻会意,忙不迭点头。
“是,公主。那您一人……”
见她还跟我假客气,我便语气冷下来:“让你去便去。”
“是。”
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真是演都懒得演了。
教导仙女见她终于走了,神情放松下来:“公主,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初来乍到,入宫不仅是来侍奉上神的,也是为自己修炼。若初入一地,连当地的规矩都学不清楚,又岂能融入,又谈何超越呢?”
这话算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我渐渐挺直着背脊,沉下心来听她逐字逐句的讲解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规矩。
“公主需知这天宫作为统领九霄的至高主宰,居住着许多神只,他们分门别类的守护着芸芸众生,照料下界风调雨顺。”
“为下界神只住所降下结界,据我所知,四海龙宫均有天宫护佑。”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
教导仙女神情更为放松,柔声而又坚定道:“因此,天宫绝不可乱。更需作为三界表率。每一位新入宫的侍者都需要熟读天宫规矩。”
“只是公主您的身份有所不同,来天宫不仅要侍奉上神,还要参加仙考。”
我思索片刻,终于问出心中所想。
“仙考若是得了头名,会如何?”
教导仙女刚要回答,眼神却飘向我的身后,微微欠身,与我点头示意后居然转身就走。
我刚想叫住她,却感到熟悉的气息靠近我。
“仙考若是得了头名,你就能择一位老师,亲自教授你学识,如此修炼起来,也会更加事半功倍。”
神君去而复返,他立在我的身侧,解答了我刚刚的疑问。
我立刻向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怕我?”
他眸色稍暗,脚下却又向我靠近一步。
我垂眸又向后一步,竟已被他逼至墙角。
我的目光冷凝,不再躲避:“你究竟要做什么?”
神君见我不悦,止步在此,声音略有沙哑,仿佛克制着什么:“这些年的仙考都由我主考。”
我再未经男女之事,也猜得到他的意思。
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那张迷惑众生的脸,难以置信颤声道:“你都有未婚妻了,还是我表姐,你现在这是看上我了?要我与你欢好换仙考头名?!”
神君一脸黑线。
“胡言乱语!本君是那种人吗?”
我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抵住他的胸膛再次质问道:“你三番四次与我接近,想要亲近我,难道这还有假?!”
他微微一笑,嘲讽拉满:“本君要多少女仙没有,还能看得上你们区区水族?”
这句话将我点燃了,火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水族怎么了?!”
“你的本体……不过是条大蛇罢了!”
他的双眼一翻,直接显出蛇瞳,严肃道:“多少年了……数千年来,本君都没见人敢对本君这么无礼过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我更是口无遮拦道:“我敬你是上神,处处忍让你。休要再来勾搭我,本龙女还看不上你呢!”
“是吗?那本神君瞧你的心……喔?怎么跳的如此之快?”
说话间,他的大手就要触上我的胸口。
错愕间,我竟忘记了反抗。
转瞬间,他也发现了盲点,连忙将手抽回。
空气在此刻凝固了。
我低着头,咬牙切齿的低声道:“衣冠禽兽。”
神君按下飞快的心跳,我这是被夺舍了?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清了清嗓子,他隐忍着心中的惊慌,淡淡道:“公主误解了本神君的意思。”
“本君与你既是朋友,有数面之缘,又主考过数届仙考,你若有任何关于备考的疑问,都可以来询问我。开阳宫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
最深情的话,总是蕴含在最平淡的语气中。
我不是傻子,他对我的不同自然能够感受到。
可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愫,根本触动不了我已稀碎的那颗心。
咽了口口水,想到方才慌张间的胡言乱语,又开始有些懊恼和尴尬。
“原来如此,怪我太冲动,见识少。神君莫怪。”
我声若蚊叫的道歉完便别开了头,他修长的身影将我笼罩其中,我们的身形影子交错纠缠。
“天宫规矩多,不怕,慢慢学。”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我一惊,抬起头,他竟早已俯身凑近。
他的目光灼灼,渐渐迷离,并没有抽身离去。
反而将冰凉的唇轻轻印在我的脸颊上,进而下移,转道至唇间。
他的气息中竟有些许……我记忆中那爱人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我是在做梦吗?
在天宫做了个春梦?
忘记了反抗,忘记了身处何处,本能的闭上了双眼。
可他浅尝即止,立刻转身背对我。
“我去唤她回来,继续教你规矩。”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落荒而逃。
我脑海中蹦出这四个大字。
羞愤、疑惑、诧异……无数情感交织在一处,简直可谓是兵荒马乱。
摸了摸嘴唇,刚刚发生的那一切,是真的吗?
我……被他……轻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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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烨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都不见得如此狼狈。
他不明白,这心魄回体,不过一段短暂的情缘,怎能记得如此刻骨铭心?
凡人商羽都已消散在天地间,可他如今真算得上是情窦初开了。
自己如今见到此女便无法自控,竟干下如此荒唐之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不去与众上神修炼论道,反而纠缠于情欲之间。
他还记得自己身系与地府的婚约,如今这般情难自控,简直禽兽不如。
闭上眼,咬紧牙关。
不行,绝不可任由心魄作祟,否则必定入魔!
睁开眼,隐去蛇瞳,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悲悯神情。
看来,我应要净化心魄,克服执念才行。
如此打定主意,便想离去,可这脚步像是生了根。
有她在的地方,自己一刻也不想离开。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都叫什么事!
他还是侧目,望向少女。
那一日,阳光灿烂。
你我,恰好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