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越过十八岁，来到成年人的世界。遇到的第一大挑战就是高考。

    赵柚肚子里揣着她的二胎，一根竹鞭握在手上拍得讲台噼啪作响。银白色的铁皮讲台，上面嵌着电脑，在她的动作下，跟着摇摇晃晃，粉笔灰飘得到处都是。

    这行动把张晓阳看得一愣一愣的，吸那么多粉笔灰对小孩没影响的么？赵柚四十有五了，揣个娃就很厉害了，还这般生龙活虎，照样跟他们的早晚自习，确实非常人所不能及。他看到那个快地中海趋势的男人大半夜来学校接过赵柚好多次，每次来时笑嘻嘻的，接到人后又总数落学校不人道，还让高龄产妇上晚自习。

    张晓阳想，如果我以后结婚了，决不让妻子这般辛苦，怀了宝宝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养胎，他一个男人，还能养不起一个家吗？

    教室里乱作一团，他们最近被赵柚逼迫着一天写五张卷子，写不完根本不让放学。所以在听到下周五提前半天放学，让他们去准备家长身份信息报名高考时，大家就都沸腾了，这跟放半天假有什么区别？

    “都听清楚了没有，爸爸妈妈的都要。有其他情况的下课后后单独上报给我知道了吗？”赵柚嗓子都快叫哑了，也没压住一教室高涨的热情。

    张晓阳今天还剩一张卷子没写完，按要求他就是需要放学后继续写完的倒霉蛋3。他起身想把这消息告诉慕青，慕青却先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哥！”

    “晓阳，今天放学我有事儿要先走，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张晓阳一笑：“我正打算跟你说我今天得留堂，让你先回去呢。”

    “好，那你别留太久，9.30公交车停运，知道了吗？”

    一个从来不坐公交车的人竟然知道公交车什么时候停运，张晓阳感叹慕青真的是细致到极点了，他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

    晚上的时候，人人陆陆续续都走得差不多了，张晓阳今天跟理综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杠上了，明明题型那么典型，记忆里老师讲过好多遍，可是怎么算都跟标准答案不一样。身边还零星存在的几个人都是没有上重本希望的，成绩还没他好，问了也不一定会，这时候教理综的老师也回家了，又没老师问。他便开始想慕青，那个他留堂时，也总会陪他到最后的一中学神。

    教室里人都走完了，就剩下张晓阳跟赵柚两个人。赵柚第三次抬手看表，快九点半了，这孩子怎么还没搞完。

    她咳嗽一声：“晓阳，什么题目搞不定，拿上来我看看。”

    张晓阳想你一个教语文的，我的理综题你能行吗？但还是乖乖把卷子拿了上去，刚一指给赵柚看，便得到了答案：“你这两种方法都是对的呀，是还有什么问题？”

    张晓阳啊了一声，把参考书背后的标准答案指给赵柚看：“跟答案不一样。”

    “嗨，这答案是错的。”说着把自己刚才无聊跟他们一起写的卷子拿出来，三种解题思路，答案跟张晓阳自己写的一样。

    “人呀，还是得多相信自己一些的。不一定标准答案就一定是对的，只有自己去感受，去摸索，最后得到的答案才是最正确的答案。”

    一番类似人生哲理的东西说完，赵柚摸了摸肚子：“快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老师再见！”

    整栋教学楼的灯都关了，周围灰蒙蒙一片，只有月亮给他们这些晚归的学子照亮。他踩着月光往校门口走，教学楼前面是一个小花园，一条被藤曼缠满的长廊曲径通幽。长廊周围的种满了一排又一排的栀子花，现在开得正艳，香气四溢。

    他想闻一闻那清新甜美的味道，便转了个弯儿，踏进了那片令他无法忘记的土地。

    夜色下，月光被这漫天藤蔓遮了大半。走廊尽头有两个人，穿着跟他一样的衣服，留着跟他一样的发型，这是男生们的通用打扮。他们贴在一起互相抱着，脸颊若有似无的碰着，夜色宁静如水，他躲在走廊这头听到那边直直冲击着他三观的声音。

    他转头去瞧，那两个人已经由刚才的似有似无变成了拥抱。他们在亲吻，隔着深夜，他都能看到两人分离时眼波中荡漾出来的深深情谊。

    张晓阳心跳如鼓，似逃命般逃离了这个地方。他脑子发晕，心里压抑好久的期待又浮现了上来。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他们那么忘我，那么肆无忌惮，感觉真的有那么好吗？而且，还是跟男生。

    他疯了似的往家的方向跑，直到自己被人揪着衣领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