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拉着张晓阳出来，看到张宇，立马走了过去。

    “爸。”慕青喊了一声，手上拉着的人依旧没放。

    张宇高兴的应着，眼睛往两人相连的手指看了一眼，又往慕青身后那人望，低着个头，蔫头耷脑的，见了老子招呼都不打一声了。

    他咳嗽一声，张晓阳这才抬起头来，他实在是担心眼里的害怕溢出来。

    下车时慕青跟他说牵着走，他问为什么，慕青说他们俩一直感情都很好，牵着走爸也看不出来。如果刻意疏离，反倒引人怀疑。

    张晓阳被牵到张宇跟前时，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想起自己这些天跟慕青的种种，又想到被张宇发现后，失望至极的眼神，再想想他早就去了天堂的妈妈。

    “臭小子，不认识你爸了是不是？”张宇上前去拿张晓阳手里的箱子，是有多重呀，给小孩子手指都提得泛红了。

    张晓阳慌里慌张的把手抽了回来，两只手握住拉杆扶手：“爸爸，我很想你。”

    张宇愣了一瞬，这孩子，怎么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他忍住抹眼泪的冲动，细细打量着这个快半年没见的儿子，长高了些，更漂亮了，等等……

    张宇用手捏住张晓阳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来看了又看：“你这嘴巴怎么搞的，是不是肿了？”

    昨儿晚上的那个吻，张晓阳直接雷在原地，自己把自己埋哪里都已经想好了，不用这么快被发现吧！他苦命的爱情呀，就要被张宇打死了，连带着他。妈，我对不起你呀。

    “爸，晓阳上火，你别那么捏他，他会疼。”

    张宇这才想起来自己儿子是个脆皮，赶紧放手，下巴果然红了一块。人家眼神还湿漉漉的，整一个小可怜样儿呀！给他心疼坏了。

    张晓阳直接扑了过去，给了张宇一个熊抱：“爸，我好想你。”

    这怎么这么感人，张宇在心里喊静书的名字。他猛吸鼻子，这儿子，没白养呀。

    “知道了知道了，你妈在家里弄了好吃的，赶紧回家。”

    慕青知道张晓阳是乱了方寸，把人从张宇身上扯下来，“没事了，爸没发现。”

    张晓阳抹了一把眼睛点点头，刚才抱张宇那一下，他才发现，张宇是真的老了。小时候那个感觉赛过大山般宽阔的肩膀，现在他只用一只手就能环住了。

    车上慕青没再拉张晓阳的手，两人又自觉的回到了哥哥和弟弟的位置上。张宇心情好到起飞，开着车偶尔还哼两句黄梅戏。

    张晓阳过了刚才那一阵儿，心情也好了不少。故土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便恢复成了张宇一直熟悉的那个张晓阳。

    几人有说有笑往家里赶，侯小琴早就守在了院门处。本来想跟张宇一起去接的，想着两个孩子一大早回来肯定饿得慌，早早爬起来和面，包饺子，跟过年待遇没什么两样。

    车辆缓缓停下，慕青从车上下来，在车门这边就喊了声妈。侯小琴走过来看了儿子一眼，上去帮他们提东西。张晓阳后一步下来，也喊了一声。侯小琴又绕到车这边，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发，哎了一声。

    作为一个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来孩子怎么样，两个孩子都高了，也长了不少，看来在学校吃得还行。

    桌子上摆满丰盛的晚餐，包子，油条，豆浆，煎饺，面条，还有两大盘水饺。

    张宇笑道：“过年了啊，小青，晓阳，快过来，过年了。”

    侯小琴给两个儿子拿筷子：“吃，火车上一夜没吃东西了吧，肯定饿了，爱吃什么吃什么，今天不做约束啊，可以剩饭。”

    这么一大桌子，想不剩饭都难，张晓阳跟慕青坐在一起，一人一盘饺子，真像是过年了。侯小琴已经没了当初那些武警部队里带出来的严厉作风，这些年，被生活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妈妈，她不厌其烦的问两人在学校的境况，不管慕青跟张晓阳回答什么，她都会笑得很高兴。

    张宇偶尔在说起张晓阳的糗事时出来插一句，在他脸皮子上面蹦蹦迪，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微笑。

    饭后，两人把礼品拿了出来，便开始了慕青的夸赞表彰大会。

    慕青也确实值得被夸，张晓阳一直都知道慕青优秀，但现在跟张宇和侯小琴坐在一起听他哥哥像演讲一般介绍起这些奖杯，证书的由来时，才意识到慕青到底有多优秀，也为了这些东西吃了多少苦。

    如果当初，慕青不是去的南大，而是清北……

    将近一个小时，那一箱子荣誉才被慕青传递完全。他其实不是一个爱显摆之人，从平日里他随手一扔的证书里就能看得出来。只是想到父母付出那么多，就想把自己的成绩带回来给爸妈分享，让他们高兴。

    父母也是真的高兴，张宇握着张晓阳的手直感叹老天对他不薄，送了个这么好的儿子给他。侯小琴眼眶都红了，一边摆放这些东西，一边说儿子辛苦了。

    张晓阳跟着侯小琴一起摆。心里泛起一丝难过，爸爸妈妈眼里如此优秀的哥哥，原本应该前途光明的哥哥，被他拉进万丈深渊了。他根本不敢想如果自己跟慕青的事情被爸妈发现，被世俗考验，是不是真的能够经得住风浪。

    不记得从哪里看过一句话，凡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全都没有好结果。前人已经给过警示，但他们仍然选择撞到头破血流。

    最后一个相对悠闲假期，在家里，两人行为举止都很收敛，偶尔躲在角落里亲一亲，抱一抱，足矣。

    聊天时，张宇说起他们以前的事情，说以前他们还会打架，现在真的长大了，感情变好了很多。不再出现矛盾，还成天腻在一起。

    每次都听得张晓阳浑身冒冷汗，一次次回想是不是昨天晚上跟哥哥亲亲时张宇听到了，还是前天两人出去玩儿时手拉手被张宇看到了，还是之前，拥抱，接吻，街角，狗叫。

    每一个可能的情况他都反反复复在脑子里过，除了真枪实弹的那件事，才发现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收敛。

    这让两人怎么收敛，热热乎乎的恋爱才谈了一周，拦腰折断。张晓阳觉得他心里住了两个人，一黑一白，黑的那个说爱吧，爱情至上。白的那个说，不能爱，需要顾及爸妈死活。

    当他再一次意乱情迷想扑过去啃慕青时，就在院子门外，艳阳高照的午后，他甚至能听见院内张宇跟侯小琴在聊他小姨年纪轻轻就要当奶奶的话题。

    转弯处是李爷爷的咳嗽声，还有他那个胖儿媳吴菊大着嗓门儿要给别人介绍对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