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阳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是决定继续往里进。他脑子里是之前那个出租房的格局，他想，他房间的格局跟当时那个差不多，慕青房间里应该也一样。

    慕青半靠在床头上，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身影。就着刚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慕总，做了他一生以来最为猥琐的事情。

    厨房的台面上面的水盆里还冒着热气，而被那热气打湿的毛巾此刻就攥在慕青手里。

    也许是他给张晓阳敷眼睛时的毛巾温度高了些，也许是他趁他熟睡放任心里的恶魔野蛮生长时，靠他太紧了些。

    在慕青回神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贴上张晓阳的。

    脑海里全是刚才张晓阳手机屏幕上的合照。慕青扇了自己一巴掌，撑起身来，落荒而逃。

    一只鞋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现在静静沉在黑暗里等人来兴师问罪。

    是他没做好任何准备，情之所至。可如果张晓阳一定要他给个说法，那他不介意再逃一次。

    他不能毁了张晓阳一路向阳的幸福生活。

    张晓阳才走了一步就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伸脚过去感受了一下，温温的，软软的，好像是一只鞋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蹲下身捡了起来，继续摸黑往前，前方空旷，不禁加快了脚步，踢到一个木桩。

    指尖的疼痛同时让两个人皱眉。慕青清晰的感觉到床的振动，这撞得一定不轻。他强忍了又忍才没起身去扶住来人。

    张晓阳蹲下身子捂住脚趾头。太疼，太疼了，可他却不能发出声音。

    他摸索着坐在床边，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道哥哥在哪里，张晓阳只能伸手去摸，既害怕摸到什么，又害怕什么都摸不到。

    身旁呼吸轻浅，判断慕青还是熟睡的状态。他手指在摸到被单时停下，一把揪住，把那当做慕青的衣角。

    “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知不知道？”

    “这么多年，你都不想我吗？”他用了我，而不是我们。

    “我是不是很不要脸，明明结婚了，明明你也有男朋友了，可我还是想抱抱你。不管出于弟弟还是前男友。”张晓阳自嘲的笑了笑：“这个称呼用在我们之间确实奇奇怪怪的，可是哥，此次一别，就是永远了。”

    “妈她不说，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回去了，永远都不会。你知道吗老婆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你跟冯玲，我接触谁，另一个就会灰飞烟灭。”

    在张晓阳没发现的时候，呼吸声已经停了。慕青不得不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以免发出声音。何止张晓阳想抱抱他，他也一样。

    张晓阳肯定是憋了很久才会选择在离开之前跟他说这些话。

    “哥，我怕呀，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我们是那么好的兄弟，可我感觉永远都碰不到了你了。”

    一直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终于滴在了床单上。

    张晓阳缓缓蹲下身体，把头趴在床尾。“哥，我以后都不来美国了，太难受了。”

    他不想爱情没了，连亲情也得不到了。自知内心怯懦，遇事第一想法就是逃避，如果慕青之前慕青，再不是他的什么，那以后的以后，不见罢了。

    床上之人翻了个身，慕青手里还握着刚才给张晓阳敷眼睛时的毛巾。现在被他压在胸口，已经冷掉的水透过布料传到他的心脏。好冷，好疼。

    纵使心里千言万语都在叫嚣着让他此刻起身抱住床尾那人，千般难受万般不舍，皆由一个拥抱解决。

    后面一切顺理成章，漆黑寂静的雪夜，不由自主相互吸引的两颗心，即将相隔万里的特殊时刻。

    他抱起张晓阳的屁股把人压在床上，三两下褪去两人衣衫，相拥总是不够的。他们要融为一体。

    喘息，呻吟，沉默，茫然失措。

    慕青抬眼看了看面前正期待看着他的男人。把行李交给他，最后说了一次：“三十老几的人了，不要再哭了知道吗？我真不回去了。”

    他绝决转身，徒留张晓阳的衣衫卷入风里。哥哥为什么要他别哭，他明明没哭，只是在即将登机时再次向哥哥确认他是不是真的不回去了。

    嗡嗡嗡的声音再次响起，张晓阳站在原地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拿出来接通。

    手上行李颓然坠地，他忘了慕青刚刚才说完的嘱托。一下瘫软在地，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面前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视野越来越模糊，那个影子马上就要缩成一个小点儿，消失不见。

    张晓阳顾不得散落一地的行李，他几乎是爬起来往前方跑去，风声呼呼的刮过耳际，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刺骨的寒意侵袭进入肺腑，他的嗓子被冻得生疼。

    却只能张着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视线模糊他看不清前路，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人，耳边都是烦躁的咒骂声，可他什么也顾不了了，只是一直盯着那个影子狂奔。

    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在慕青即将坐进车里时，被人从后抱住了腰身。风声停止。

    只一个瞬间就判断出来人是谁，电光碰上火石，慕青下一秒转身，把那人紧紧搂进怀里。

    他想说些什么，比如现在的拥抱算什么，比如他再一次搅乱了张晓阳的生活，比如哥也舍不得你，比如，哥还爱你。

    张晓阳被慕青箍到快要窒息，却是死死拉住慕青的大衣，眼神充满绝望，终于能开口了，他说：“哥，你得跟我回去。”

    到处都是刺鼻的药水味，医院走廊的地板上泛着死寂沉沉的幽光。

    等张晓阳跨过半个地球赶到医院的时候，侯小琴正目光呆滞的盯着地面。她把头深深垂下，一动不动，像个颓废又破旧的雕塑。

    头发白了大半，张晓阳记得他出差之前侯小琴还不是这样的，他甚至不敢想这一夜侯小琴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

    报告单因为重力从手上垂落，张晓阳走过去，一张一张捡了起来。全是病危通知书，张宇的，冯玲的，厚厚一摞，上面都是侯小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