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钦差行辕的李元芳,看见众人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早已经从纱幔后面走出来的虺文忠与小凤,正和苏显儿聊着闲天。
这一次北方之行的众人,除了乔泰,都聚在了一起。
“元芳,你是不是急死了?”
虎敬晖一屁股坐下,一边顺理成章的接过李存希递过来的豆沙饼,一边问道。
“我刚才可是看你差点把你胯下的千里一丈青抽的嗷嗷叫唤。”
“这要是给千里一丈青抽出事来了,存希该心疼死了。”
千里一丈青是李存希的座驾,跟了李存希六年,算是一匹老马了。
要是李元芳那个牛劲一上来,说不好真给千里一丈青抽死在路上。
“这匹马跟了我六年,可不能抽死了,我这马必须得寿终正寝才行。”
李存希乐呵呵的看了一眼早已经握住苏显儿小手的元芳,坐下来准备看看好戏。
只不过太久没睡,困的要死,已经是哈欠连天,无奈强撑着看。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一人,道:
“家主,王大将军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马荣,方才他带人正收拾地上的崇州捕快的尸体,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王孝杰就带人冲他面前来。
院内的阴影中,王孝杰的大刀疤脸显现出来,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拱着手往里面走。
“李府尹大功一件!”
“今夜按照李府尹的作战方针,我等大胜契丹李尽忠,还差一点射杀了孙万荣!”
“只是,我刚才刚回到中军大帐,就听说这崇州捕快踏马的逼样的东西,居然敢进攻你的行辕!”
“我是快马加鞭,带着我的副将苏宏晖就来了,我恨不得亲手把他们的亲娘老子都杀咯!”
李存希赶紧起身出来迎接,不敢耽搁。
两人就在门前,一阵唏嘘不已。
“王将军身经百战,令敌人闻风丧胆,契丹李尽忠遇见你,那是可怜至极!”
“谁不知王将军气宇轩昂、雄姿英发、英明果断、高瞻远瞩,即便没有我李存希,任凭王将军指挥,今夜也一定是大败契丹,扬我国威!”
“今夜虽有小人谋逆作乱,却也是不足挂齿,只待将军抖擞威风,便是让他们魂飞魄散。”
”那前刺史丘静丧心病狂、狂妄至极,和契丹李尽忠沆瀣一气,公然陷害赵文翙将军,还不是被王将军你略施小计,令下属不动声色之间便将其捉拿归案。”
“今夜我之所以能在行辕之中坐等大将军的好消息,也是因为充分了解大将军的能力啊。”
那王孝杰此刻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也是名将一名,但他不是那种被人夸几句就不知道姓什么的。
此时此刻,正是互夸刷好感的时候。
王孝杰当即拱手。
“李府尹实在是过奖了,若是没有李府尹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劝,我王孝杰又岂能在东硖石谷得胜归来。”
“今夜之大胜,一靠大军将士用命,二便是全靠李府尹的高瞻远瞩和精妙绝伦的犄角之势。”
“若非李府尹昔日的提醒,东硖石谷之时,我说不定便会兵败被杀。若非李府尹心思缜密,发现了丘静狗贼的奇异之处,也难以找到那吸铁石,这才让赵将军和我东西夹击。”
“只有一言,能击退契丹军,全靠李府尹深谋远虑奇计百出,我王孝杰佩服不已。”
“今日,王孝杰愿与李府尹结为生死兄弟,与李府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日后不能与李府尹同进共退,愿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夸完李存希,王孝杰便顺势提出了这么一个于李存希而言无法拒绝的好事。
且不说这王孝杰是武周时期第一名将,就是后期的武成王庙六十四将里面,这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李存希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愚弟年岁稍浅,就以兄礼事之。”
王孝杰喜出望外,好悬是战乱时期,现在摆酒结义显然不可能,他只能郑重道:
“好啊,存希我弟。”
“从今日起,我弟之兄弟,便是我王孝杰的兄弟,我弟的仇敌,便是我王孝杰的死敌,日后绝不姑息那些贼子!”
“似那梁王武三思、武攸暨等人,又是个什么东西啊?什么国之大员,什么为国为民,简直是一派胡言!不过是一群贪官污吏,仗着和陛下的血脉亲情,权掌中枢祸害大周!”
“这等贼子简直是罪无可逭,本将有朝一日若是得力,必叫这些贼子死于吾弟面前!”
“也好替我弟出上一口恶气。”
……
契丹军中。
月色逐渐被遮掩,满天的风,带来了崇州年后的第一场大雪。
在这寒冷的北方,这一场大雪不知道要带走多少人的性命。
受伤的孙万荣,躺在军帐里,随行的医师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道:
“大元帅年岁已高……”
“若是年轻时,这些伤势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身中三箭,又被砍了两刀,出了城之后又被甩在地上伤口撕裂。”
“现如今……”
李尽忠愤怒的提刀,就要一刀砍死这个追随多年的医师。
那孙万荣艰难的睁开眼睛,一向严肃的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嘿,兄弟。”
李尽忠马上就要出刀了,却被孙万荣一句话强行定在了原地。
“嘿,兄弟。”
“我若当真要死,与医师又有何干?”
“且放他出去,寻大周的医师再来吧。”
孙万荣的笑容质朴,只是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却没办法遮掩他此刻的悲凉。
李尽忠虎目含泪,一把将弯刀扔在地上,朝医师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滚出去。
那医师站住脚,朝着孙万荣道:
“大元帅,这定然是我医术不精,且稍等,我这就带人去这一带寻医师!”
说罢,他哭着退出军帐,冒着飘零的大雪,带着四十多人出了军营。
孙万荣笑着,嘴角上扬。
“族人如此待我,我孙万荣又有何求?”
“只是这天,越来越冷了……”
他喉咙滚动了一番,又说:
“不知这个鬼天气,我们的族人没有大周方面的帮助,又会死伤多少。”
“可恨那赵文翙不是个东西,不然就是归顺了大周又有何妨?”
六十余岁的李尽忠,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抱着头泪水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