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我冷飕飕的裹紧雪狐裘皮披风,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
穿过两重庭院来到祖母的居住的院子里。
院内有一方荷花池,结着薄霜的水面冻结着枯萎的残荷。还有一株老梅,枝桠伸展的迎着簌簌寒风。
丫鬟打开厚厚的锦帘,入门放着鎏金凤鸟铜熏炉,扑面而来的暖气立刻驱散了寒冷。
祖母正在内室的佛堂里念佛,我不敢惊动,百无聊赖的在外屋等着。
祖母不喜奢华,所以屋内陈设简洁,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祖母又爱清净,下人们不敢发出声响,静悄悄的,只有祖母的念诵声和单调的敲木鱼声。
祖母叫我来必然还是因为齐王提亲之事,二哥三哥都不愿我嫁给齐王,爹爹母亲应该也是不赞成,尤其是母亲,抹了不少眼泪,可是家中做主的是祖母,我嫁不嫁齐全凭祖母决定。
木鱼声和念佛声都停止了,两个丫鬟搀着祖母走出佛堂。
“祖母……”我忙过去代替丫鬟搀着她坐在锦榻上。
“月儿,吃饭了没有?”祖母慈爱的问道。
我依偎着祖母撒娇的摇摇头,“我一起床就来见祖母了,还没吃饭。祖母……我想吃桂花糖糕……”
“去给小姐拿些桂花糕。”祖母令罢又轻抚我的头发,殷殷叮嘱道,“月儿,将来你嫁入齐王府就是齐王妃,要帮王爷管理好内宅家事。嫁入王府不比在家里无拘无束,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
祖母这么说就是决定把我嫁给齐王了。
可我却对未来忽然一阵惧怕,“祖母……我怕……”
祖母安抚的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月儿不怕,“记住祖母的话,你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要对王爷温柔体贴,千万不要与那些姬妾们争风吃醋,那样会很难看。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多动脑子!”
婚事定下,齐王府送来的贵重丰厚的聘礼堆满了屋子。
我没有出嫁的喜悦,却是越来越心慌。
王妃的身份对于我来说太沉重,就像戴在头上的宝石朱翠,虽然华美贵重,光彩夺目,却压的我头昏脑胀,喘不上气。
还有一个坏消息,皇帝给每个王子都划出了封地,在京的王爷都要返回自己的封地去。
齐王也不例外,得到了一大片封地,我嫁给他后就要跟随他回到封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再不知何时能见到家人。
黄昏的时候,阿姐派人给我送来贺礼,是一套十分贵重的红宝石镶嵌的黄金首饰。
我记得这套华贵的首饰是阿姐大婚时佩戴之物,还附上一张写了一首诗的信签。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出嫁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各种繁文缛节一直进行了半个月,这还是因为齐王要返回封地,缩短了婚礼筹备的时间。
待嫁期间我都快闷出病来了,便跑到二哥那里央告他带我出去透透气。
“月儿,你已定下亲事,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在外抛头露面。”二哥摇头。
我却锲而不舍,再三央求,还抹着眼泪。
二哥本就很疼我,见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心软下来。
不过也约定不能出来的时间太长,傍晚之前必须回家。
我很是心痛,不能去夜市上吃各种好吃的小吃了。
只是订婚就不能出门,要是嫁给齐王可能一辈子就要囚在王府中不见天日了,我越想越悲惨,眼泪汪汪的问,“二哥,我现在还能悔婚吗?”
二哥被我的奇思异想吓一跳,普通人家悔婚亦可,与王爷悔婚就是大罪。
“月儿,不要胡思乱想……”二哥柔声抚慰我,“齐王相貌英俊,文武双全,与月儿也是天作之合!”
“他是很好……可是嫁给他没有自由……”我郁郁的说。
“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尤其名门世家之女,婚后担负的会更多。月儿就是不嫁给王爷,也会嫁入名门望族,不能一直小孩子心性。”二哥叹息着又语重心长。
二哥带我到茶楼听了小曲,又去我最爱的点心铺子买了许多好吃的糕点。
我却不像以前那么开心兴奋,郁郁寡欢。
“月儿,我们去天桥看杂耍好不好?”二哥建议。
其实我想回家了,又知二哥想哄我开心,于是点点头。
虽然天气寒冷,天桥上依然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街头卖艺耍把式,玩杂技,耍猴戏的,都围着一群一群的人,时不时还爆发出喝彩声和轰然大笑声。
我的心情好了很多,见到前面一大群人围着,不时爆发出叫好声,知道是走江湖卖艺的。
原来都是我兴致勃勃的拉着二哥跑过去看,这次却是二哥拉住我的手挤进人群。
一个铁石般强壮高大,相貌威猛的汉子正在练一趟刀,刀光寒影如影随形,冷气森森,呼呼带风。
二哥点头称赞,“身手不错!”
又练了会儿后,卖艺的大汉收住刀势,脸不红气不喘,声音洪亮求帮道,“在下初临贵宝地访友,友人已搬到别处,身上的盘缠用完,还请各位乡亲帮衬,有钱的帮个钱场 没钱的帮个人场……”
他不太会说江湖卖艺人惯用的求帮顺口溜,所以说的生涩。
人群中就有人起哄,“一个人练着看的没意思,两个人对打才过瘾!”
大汉被挤兑的脸有些发红,抱拳拱手,“哪位入场与在下切磋?”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吱声,这个大汉这么勇猛,谁敢送上门去挨打。
大汉见没人下场,对着大伙又是一抱拳,准备向人讨钱。
“我来领教一下!”二哥起了年少时的豪情,飞身跃入场地。
大汉的刀法确实厉害,我刚才看的眼花缭乱,此刻二哥与大汉比试,心提到了嗓子眼。
“月儿……”身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正踮着脚,在人群里举首张望二哥和那大汉打的激烈。
闻声转头,果然是熟人,林家的大公子林墨晏。
“林大哥!”我意外又高兴。
林家与我们楚家是世交,以前我和阿姐常跟着二哥去林府玩儿,二哥和林墨晏是莫逆之交,林墨晏不会武功,可是文采很高,是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佳公子,那时阿姐十分仰慕他。
“二哥的身手更好了!”林墨晏观战片刻赞赏不已。
“林大哥,你看我哥哥能不能打过他?”我有点担心。
“又不是生死搏命,月儿不必担心。”林墨晏稳稳一笑。
我心安下来,林墨晏身上有种稳如山岳的气势,很能安稳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