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腊月十六的早晨。还有十多天，一九八四年的春节就要到来了。座落在云南南部的南营村，已经有好多人家开始准备杀过年猪了。在外面工作的人，和嫁出去的女儿们都赶回家来吃杀猪饭，南营村里已经有了浓浓的年味。

    在这样的日子里，村头的一户人家里，却传来了极不和谐的声音。

    啪，啪啪……随着棍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愤怒的喊道“爸爸，妈，你们干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一大清早的就来打我嗦？”

    这时，屋里又传出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的骂声：“我叫你给我回嘴伴舌的，还敢跺脚来吓我们，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个死丫头。”接着又是一顿抽打声和哭喊声。

    屋里被打的小女孩名叫刘雅琪，今年刚满十四岁，而正在打她的人正是她的亲生父母。刘雅琪是父母四十多岁时才出生的，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的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她的三个哥哥和大姐都已经结婚成家了，她二姐刘雅婷已经许配给县城里的王家了。

    刘雅琪的父亲名叫刘文轩，今年五十八岁，年轻的时候做过医生，他的医术很好，救过很多人的命。解放后，因为家庭成份高，他在运动中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雅琪的母亲王秀兰今年五十六岁。王秀兰和刘文轩平时对小女儿雅琪也是很疼爱的，就是刘文轩的脾气不太好。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打孩子来出气。而刘雅琪的母亲王秀兰，每次只要看到刘文轩动手打孩子的时候，也不管孩子做没做错事，她都会过来帮着老头子一起，对自己的孩子来个男女混合双打。

    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吧，起因是今天早上，刘雅琪起床后，拿着口缸和牙刷到厨房里去打水准备刷牙，她爸问她：“雅琪，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把耳房的堂屋门关好？”

    刘雅琪说：“我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关了还是没关，等我刷好牙再进去看，没有关的话我再把它关上。”

    她爸说：“你现在不要忙着刷牙，先去把门关好再来刷。”

    刘雅琪说：“爸，现在外面下着小雨，跑来跑去的多麻烦，等我刷好牙洗好脸，还要去房里呢，到时候我进出的时候记着关门不就是了。”

    她爸骂道：“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听话呢，让你去关一下门都叫不动你了，你今天是不是想找打？”

    刘雅琪见犟不过她爸，只好把已经打好水的口缸，和已经挤上牙膏的牙刷放在灶头上，到老院子里去关门，她去到地方一看，其实那个堂屋门她出去的时候就随手关上了，只是她爸问她的时候，她想不起来了。

    她看门是关好的，就出去新院子里准备接着刷牙，因为外面下着小雨，她的鞋子上粘了一点点泥巴，再加上一大早的就被她爸找麻烦，她的心里确实是有点不爽，就在新院子的天井里跺了两下脚，才走进厨房里去拿口缸和牙刷，她爸在厨房里听到她在天井里跺脚，心里就不爽了，看到她进去以后，就黑着一张脸质问道：“小雅琪，今天早上我叫你去关一下门，你是不是老实呢不服气？”

    刘雅琪说：“我又怎么了？”

    她爸说：“你说服气么，你刚刚在厨房门口跺脚吓我干什么？”

    刘雅琪说：“我什么时候跺脚吓你了，耳房的堂屋门本来就是关着的，你非要让我跑一趟，外面下着雨，我的鞋底上粘了点泥巴，我跺一下脚都不行吗？”

    他家的厨房里有一个小天井，小天井里有排水沟，她说完后，就拿着口缸和牙刷蹲在排水沟边准备刷牙。

    他爸之前一直坐在灶门前帮她妈烧火，这时候他突然就拿着一根棍子站了起来，对着毫无防备的刘雅琪打了下来。这时候，她妈不仅不过来劝她爸，反而过来对着刘雅琪又掐又挠。

    刘雅琪被他们打得大声哭了起来，她二嫂吴芳本来还在领着两个孩子在睡懒觉，这时听到刘雅琪的哭喊声，和公公婆婆的打骂声，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把他们拉开。

    吴芳看到小妹被公公婆婆打的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就对公公婆婆说道：“爸爸，妈，你们是疯了吗？大清早的你们打她干什么？你们出去外面打听打听，像雅琪这么大的女孩子，有谁像我家雅琪这么勤快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她怕到时候兔子没有吃的，昨天她还去割了三四担青草挑回来，累得不行。今天一大早的刚起床就挨你们打。爸爸，阿妈，不是我说你们，这么乖还长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你们怎么下得去手，你们好好的看看，雅琪的脸都被你们抓破相了。”

    刘雅琪在父母放开她之后，就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当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上被挠得满是血痕的时候，她就在房间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时候，她妈过来充满愧疚的对她说道:“雅琪，你别哭了，我们打错了，你不要记恨我们啊，俗话说，打在儿的身，痛在娘的心，其实，我们在打你的时候，我们的心比你还痛呢。”

    刘雅琪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妈妈叹了口气，到厨房里打了一盆温水抬进来，对刘雅琪说:“雅琪乖，快来把脸上的血洗掉，我去找药来帮你擦上，很快就会好的。”

    “我不洗，我就要这样出去，让大家看看，你们是怎样对待我的，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今天早上到底犯了哪条罪了，让你们把我打成这个鬼样子。”

    刘雅琪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她说着就走出了家门，但她并没往人多的地方去，而是一个人去她家在大河边的那片菜地里，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想起了心事。

    刘雅琪心想，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都那么和蔼可亲，而自己的父母却如此暴力。她想逃离这个家，但是，自己才刚刚十四岁，而且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自己又能去哪里呢，这世界虽然很大，却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本来，刘雅琪现在应该在四中里上初中的，小学毕业考初中的时候，她们学校有六十五个学生参加了升学考试，只有九个人考上了初中，她就是其中一个。

    考进初中的时候，她的分数在班上是靠后的，但是在初一的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她的成绩就进步到了班上的第二名，在新学期开学后不久的一次班会上，她们的班主任王飞凤老师对大家说：“同学们，现在上级领导给了我们班上一笔助学金，让我们拿来发给家庭困难的同学。但是呢，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把这笔助学金，变为奖学金，把它拿来发给我们班上学习进步得最快的同学，鼓励他们再接再厉，好好学习。按照规定，这笔钱每个学期都会有，我的意见是，我们这次就把这笔钱，奖给我们班上个学期学习进步得最快的同学，以资鼓励。等下个学期的助学金下来后，我们再来看，我们班上哪个同学的进步最大，就把这笔钱奖励给他，大家同不同意？”

    班上所有的同学听了王老师的话，都大声的说道：“同意！”

    王飞凤老师说：“好！既然同学们都同意，那下面呢，我就来宣布我们班上个学期进步最快的同学，这个同学就是，刘，雅，琪。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刘雅琪同学上台领奖！”

    当刘雅琪听到王老师说这笔奖学金的获得者是自己的时候，她也感到很吃惊，因为自己上中学以来，学习进步虽然很大，但是自己毕竟不是第一名。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对王老师说：“王老师，你是不是把名字念错了？我上次考试的时候不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

    王老师说：“刘雅琪同学，你没有听错，我们这笔奖学金不是奖给第一名的，而是要奖给学习进步最大的同学，这个同学就是你，刘雅琪同学。”

    就在同学们热烈的鼓掌欢迎刘雅琪到讲台上去领奖的时候，他们班上一个叫吴晓佳的男同学站起来说道：“大家先等会。王老师，我有话要说。”

    王老师说：“吴晓佳同学，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吴晓佳说道：“王老师说把助学金变成奖学金，我是完全赞成的，但是，我和刘雅琪是一个村的，刘雅琪家在我们村里是最有钱的人家，她家里有三个哥哥，个个都很能干，她家根本就不缺钱。不如我们让刘雅琪同学发扬风格，把原本属于她的奖学金，转赠给家庭困难的同学，大家同不同意。”吴晓佳说完就带头鼓起了掌。

    王老师问吴晓佳：“吴晓佳同学，那你来说一下，谁是我们班上家庭最困难的同学呢，也就是说，你想让刘雅琪同学把原本属于她的奖学金，转赠给哪一位同学呢？”

    吴晓佳说：“我想让刘雅琪同学把她的奖学金转赠给我们班的李燕飞同学，李燕飞同学也是我们村的，她的家庭在我们村里算得上是最困难的了。”

    王老师听了吴晓佳的话后，就问刘雅琪：“刘雅琪同学，你同不同意把你的奖学金，转赠给家庭困难的李燕飞同学？”

    这时候，吴晓佳带头鼓起了掌并大声说道：“同学们，让我们来为刘雅琪同学鼓掌，感谢她用自己的奖学金，来帮助家庭困难的李燕飞同学。”大家在吴晓佳的带动下，都站起来对着刘雅琪鼓起了掌。

    气氛都烘托到这种地步了，刘雅琪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此时也只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