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韩信攻齐
作者:轻湮雨   西汉:公元前206年至公元8年最新章节     
    齐已听郦生,即留纵酒,罢备汉守御信因袭齐历下军,遂至临菑。齐王田广以郦生卖己,乃烹之,而走高密,使使之楚请救。

    ——《史记·淮阴侯列传》

    汉四年(前204年)十一月,郦食其经过一个月跋涉,终于来到了齐国。在派郦食其前往齐国的同时,已经对韩信产生了猜忌的刘邦,又拜曹参为右丞相、灌婴为御史大夫,以辅佐韩信之名前往赵地。

    韩信明白,刘邦将曹参和灌婴归入自己麾下,名为辅佐,实为监视,但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以自己的忠心去修补两人之间的裂痕,消除刘邦的猜忌。

    在赵地募集训练了数万军队后,韩信便按照刘邦此前的命令,率兵向东进发,然而到了齐赵边境才知道,原来刘邦已经派遣了郦食其出使齐国。于是,韩信便陈兵于齐赵边境,一边训练军队,一边在军事上对齐国施压,以配合郦食其的游说。

    齐王田广得知韩信率兵东进,则派华无伤、田解率兵驻守历下(属济北郡),与韩信对峙。

    郦食其拜见齐王田广后,齐王田广询问其来意,郦食其不答,反问道,“您知道天下人心的归向吗?”

    田广摇头道,“我不知道。”

    郦食其便为其解释道,“若是您知道天下人心的归向,那么齐国就可以保全下来;若是不知道天下人心归向的话,那么齐国就难以保全了。”

    闻言,田广问道,“那么,天下人心究竟归向谁呢?”

    郦食其回答道,“自然归向于汉王刘邦。”

    田广闻言却是嗤笑一声,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如今项羽在战场上节节取胜,刘邦数次只身而逃,只是侥幸未被杀死,又何谈人心归向于他呢?不解其意的田广,问道,“老先生为何这么说呢?”

    郦食其对于田广态度并不在意,侃侃而谈道,“汉王和项王并力向西进军攻打秦朝,在义帝面前已经明确约定好了,先攻入咸阳的人就在那里称王。汉王先攻入咸阳,但是项王却背弃了盟约,不让他在关中称王,而让他到汉中郡为王。

    项王迁徙义帝并派人暗杀了他,汉王得知以后,立即发起蜀地和汉中军队攻打三秦,出函谷关追问义帝迁徙的所在,收集天下军队,拥立以前六国诸侯后代,攻下城池就立即给有功的将领封侯,缴获财宝就立刻分赠给士兵,与天下同得其利,所以英雄豪杰、才能超群的人都愿意为他效劳。诸侯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来归,蜀地和汉中的粮船源源不断顺流送来。

    反观项王,既有背弃盟约的恶名,又有杀死义帝的不义行为;他对别人的功劳从来不记,对别人的罪过却从不忘记;将士打了胜仗得不到奖赏,攻下城池也得不到封爵;对有功之人刻下侯印,却在手中反复把玩,而不愿意授予对方;攻城得到财物,宁可堆积起来,也不赏赐给大家。所以天下背叛他,才能超群的人怨恨他,没有人愿意为他效力。

    如此,天下之士纷纷投归汉王,汉王安坐便可驱使他们。汉王带领蜀地和汉中的军队,平定了三秦,占领了西河之外大片土地,率领投诚过来的上党精锐军队,攻下了井陉,杀死了成安君;击败了西魏王魏豹,占有了三十二座城池,就如同当年所向无敌的黄帝军队一样,这并非是靠人的力量,而是上天保佑的结果。

    现在汉王已经据有敖仓的粮食,阻塞成皋的险要,守住了白马渡口,堵塞了太行要道,扼守住了蜚狐关口,天下形势已定。诸侯若是先归降者,必定获得封赏,若是想观望形势最后归降,那就只能先被灭掉。

    因此,您若是赶快投降汉王,那么齐国的社稷还能够保全下来;倘若不投降汉王的话,危亡的时刻就会立刻到来了。”

    毫无疑问,郦食其的话非常有蛊惑性,不过齐王田广和齐相田横却明白,像郦食其这样的辩士,最擅长的就是夸大其词,所列举的往往都是有利于自己的言论,以此来说服君王达到目的,作为刘邦使者的他,所说的自然都是有利于刘邦的言论,可信度自然要大打折扣。

    即使郦食其所言为真,天下人心归于刘邦,但从战场形势来看,项羽仍然占据着绝对优势,刘邦想要抵御项羽的进攻尚且困难,又何谈击败项羽?若是刘邦被项羽击败,空有人心又有何用?

    因此,即使如今韩信已经陈兵齐赵边境,但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齐王田广和齐相田横商议之后,仍然只是表示愿意与刘邦讲和,而不愿归附。他们既不想与汉军为敌,但同时也不想与汉军联手攻楚,相较于彻底倾向一方,他们更乐于坐山观虎斗。

    因此,齐王田广虽然每日热情招待郦食其,甚至下令齐赵边境的齐国军队放弃戒备,以表示不与汉军为敌的诚意,但对于联手攻楚之事却是绝口不提。

    就在郦食其努力劝说齐王田广和齐相田横,汉齐局势极为微妙之际,出身赵地的辩士蒯通则前去拜见了韩信。

    蒯通本名蒯彻,后因避讳汉武帝之名被记录为蒯通,其本为范阳人,也是一位口才极为出众的纵横家和辩士。

    数年前,在陈胜部将武臣率兵北上攻掠赵地之时,蒯通便曾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一方面劝说范阳令投降武臣,另一方面又劝说武臣善待于范阳令,从而使得赵国各地纷纷望风而降,帮助武臣迅速平定赵地大片地区。不过,在与武臣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蒯通发现对方并非可成大事者,因此并未投入其麾下,在武臣自立为王后不久,蒯通便脱离了他的阵营,再次隐居于赵地。

    “巨鹿之战”后,驻军赵地的项羽听说了蒯通大名,派人以爵位和封地前去招揽。蒯通对于项羽的军事才能固然十分钦佩,但当得知好友安其生多次为项羽出谋划策而不被采纳后,便意识到项羽同样难以成就大业,因此对于他的招揽予以了婉拒。

    直到听说韩信平定赵地、劝降燕地,如今又率兵向东进发,这才再度出山,前来拜见韩信。

    蒯通见到韩信后,便开门见山的对其说道,“将军奉命攻齐,而汉王又派兼有暗探身份的使者前去劝降齐国,难道有诏书命令您停止进军吗?不然您为什么停止不前呢?况且,郦生不过一士子,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劝降齐国七十余城,而将军您统兵数万,如今不过攻占赵国五十多城。将军为将数年,难道功劳还不如区区一个儒生吗?”

    韩信听罢,认为蒯通所言有理,自己此前便因没有救援荥阳而被夺去兵权,如今汉王并没有给自己停止进攻齐国的诏令,若是自己再次违命不遵,会不会引起刘邦更大的猜忌。更何况,如果齐国真被郦食其劝降,自己统兵数年,难道还真不如一个儒生的三寸不烂之舌吗?

    想到这里,又见历下齐军对自己确实没有防备,韩信果断下令,率领大军攻其不备,一战击溃历下齐军,然后率兵东进,趁着齐国没有反应过来,直扑齐都临淄。

    韩信率领大军一路疾驰,前往临淄传信的齐军使者前脚进入临淄,韩信统率的汉军便紧随其后杀到了临淄城下。

    临淄城作为战国以来的齐国都城,虽然城高墙阔,但由于项羽退兵之后,久不经战事,并未加强防御,猝不及防之下,在汉军的猛攻中,很快便呈现出城破败亡的迹象。

    田广和田横得知消息,心想郦食其哪里是来劝说自己归降,分明就是诓骗自己放松戒心,配合汉军攻打齐国,遂一怒之下将其烹杀。

    可是,即使杀了郦食其,也无法挽回齐军战败的局面。

    得知临淄已经无法坚守,田广、田横与城中齐军皆弃城而逃,其中齐王田广向东逃至胶东郡的高密,丞相田横向西南逃至济北郡南部的博阳,将军田既率兵逃至胶东郡的治所即墨,守将田光则向西逃向东郡的城阳。

    对于韩信,齐王田广也是早有耳闻,他知道仅凭齐国的兵马很难抵抗,于是逃至高密后,便立即派人向楚求救。

    韩信则兵分两路,一路由曹参率领平定济北郡,确保汉军退路安全,另一路则由自己和灌婴统领,向东进军追击齐王田广。

    项羽得知韩信攻入齐地后也是大惊,赵国的陷落就已经让楚军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局面,如果齐国再落入刘邦手中,汉军将从西、北、东三面对自己形成包围之势,到时自己必然会陷入处处设防却又处处受制的不利局面。

    因此,即便齐国此前背叛过自己,但出于战局的考虑,项羽还是决定出兵救齐。可问题在于,派谁去救呢?此前自己两次率军东返,结果两次皆被刘邦抓住机会在荥阳发动反攻,有了前两次的前车之鉴,项羽哪里还敢再轻易离开荥阳前线。

    思来想去,项羽最终决定以项佗为大将、龙且为裨将、周兰为亚将,统兵二十万救援齐国。

    项佗、龙且接到命令,立即在西楚境内征调军队,然后率兵自楚地北上,于高密与田广军队会合后,屯兵于潍河东岸,韩信则屯兵于潍河西岸。不久后,平定了济北郡着、漯阴、平原、鬲、卢等地的曹参亦赶来与韩信会合,双方隔河对峙。

    当时,有人向龙且建议说,“汉军远离国土,失利后无处可逃,因此作战必然全力以赴,锋芒锐不可当。齐楚两军于本土作战,士兵即便战败也可归家,因而极容易逃散。因此,不如深沟高垒、坚守不出,让齐王派亲信大臣去安抚已经沦陷的城邑,这些城邑的官员和百姓知道齐王还在,且楚军已经前来救援,必然会反叛汉军,如此一来汉军便失去了粮草供给,到时我们便可迫使他们不战而降。”

    龙且却道,“我了解韩信,他并不难对付。更何况,如今救援齐国,如果不战而使韩信投降,我还有什么功劳?如果战胜韩信,说不定齐国一半的领土都会封给我,为什么不打?”

    韩信也知道,客场作战不能久持,必须速战速决,但渡河硬拼数倍于己的敌人,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他便又使出了诱敌深入那招。

    韩信先是派人连夜赶制了一万多个口袋,装满沙土后堵住了潍河上游,待到水位下降后,便带着一半军队渡河进攻齐楚联军,双方交战不久,韩信率领汉军佯装败退,撒丫子便往潍河西岸跑,龙且哪里肯放过这种机会,立即率领大军渡河追击。

    韩信准确估算了时间,就在汉军全部渡河退回西岸,而齐楚联军半渡之际,上游汉军突然挖开堵河的口袋,河水瞬间暴涨,洪水汹涌而下,大量联军士兵被河水冲走,正在渡河的齐楚大军更是被河水拦腰切断,韩信见状率军猛攻,已经渡河的齐楚联军大败,龙且亦被灌婴斩杀,而河东岸尚未渡河的齐王田广和联军士兵见状,顿时四散而逃。

    待到洪水退去,韩信命各路汉军分兵追击,其中曹参率军东进,于即墨大败并斩杀齐将田既,田广亦在逃亡后不久被杀;灌婴则一路向西北追击齐将田吸,最终于千乘将其斩杀,之后灌婴又率军南下攻打驻守博阳的田横,田横得知田广已死,遂自立为齐王,率兵北上迎战,结果在嬴县被击败,田横只得逃亡梁地,投奔了彭越。

    至此,淮河以北的诸侯,要么被灭,要么归附刘邦,汉军已经从西部和北部对项羽形成了半包围,如今仍在观望的便只剩下了临江王共尉(其父共敖已于同年七月去世)和衡山王吴芮,张良于是建议由自己前去劝说两位诸侯王归降。

    在张良的劝说下,临江王共尉虽然仍旧保持中立,但衡山王吴芮却就此改拥刘邦,并派麾下将领、越王无疆次子蹄的六世孙驺摇和越王勾践的后裔无诸率兵北上,跟随刘邦对楚作战。

    如此一来,项羽虽然占据着西楚和九江广袤的地区,但刘邦却已经从战略层面对项羽形成了全方位的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