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士兵迅速翻动手中的记录手册,那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们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将相关信息如实禀报,并将手册恭敬地递上。
段桦坐在马车内,心绪复杂难言。她既是岑申的妻子,却也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了。
上辈子两人因故没法在一起,这辈子就更不可能,不止不可能,她还想要斩断他的帝王路。
岑申随意翻看两眼,看到是北良的商队后,他收起了那份随意,转而以一种近乎挑剔的态度,细致入微地审视起整个商队的车马排列与人员配置,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在询问一切合乎规范、没有异状后,他才满意地将册子交还给守门的士兵。
随后,岑申领着他那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离开城门处。他们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逐渐远去。
车厢内的段桦,耳边隐约捕捉到车外细碎的低语,提及“岑使”、“岑团练”又添新功的赞誉之词。
从未曾料到,岑申本该在更高位置上大放异彩,竟然会愿意屈尊来到嵁州,担任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团练使之职。
“你刚看到了嘛?”丽娘的声音打断了段桦的沉思。
她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望向丽娘,“什么?”
段桦的声音迷茫,并未注意到刚才丽娘说了什么。
“罢了!看你一门心思都在苍副使身上呢,就算那个人长得和苍副使一样英俊,恐怕也吸引不了你的心啦,你这心啊,早就有了归属。” 丽娘微微张开嘴,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哦,对了,现在我们得赶紧卸货安顿下来。今晚商队的人宿在驿馆,那地方人来人往,颇为嘈杂。小梦梦,你还是另外找个安静点的客栈住吧。我们后日中午的时候,在驿馆集合,一起回去。”
“好的,后日驿馆见。”段桦应声道。
随后,丽娘吩咐车夫在路过大街时将段桦放下。
阿淼手提着两人的包袱,跟在她身后。
段桦也懒得寻什么安静的客栈,而是随意在街角挑了一家外观整洁、颇为顺眼的客栈便要入住。
她步入店内,对坐在柜台后的中年掌柜说道,“掌柜的,麻烦为我们准备两间上好的客房。”
“两间上房,请往楼上去,这位姑……夫人。”掌柜的看了眼她身边的阿淼,只觉得这男人不像是她夫君,这女子又是一身北良妇人的装扮,马上就改了口。
掌柜记录了一下,拿过钥匙,随即吩咐一旁的小伙计,让他引领二人上楼。
小伙计引着人上到二楼,带着歉意解释道,“今日客满,这两间上房不巧并不相邻。一间面向繁华大街,白日里或许稍显嘈杂。另一间则对着后院,更为清幽。不知二位中意哪间?”
段桦正欲开口,阿淼已抢先一步,“夫人,我就住这间朝街的吧。”
段桦闻言,微微一笑,温柔地摇了摇头,“不了,阿淼,我反倒偏爱这热闹些的景致,你便住对着后院的房间吧。”
阿淼见状,也不再坚持,把包袱交给段桦,又从小伙计手中接过钥匙,轻声吩咐道,“劳烦小哥,稍后差人送些热水上来,给夫人备浴。”随后,他转身,朝着走廊深处那间面向后院的上房走去。
\&夫人,请您稍候片刻,热水一会给您送来。\& 小伙计为段桦打开锁后,把锁和钥匙都放在桌上,与段桦说了声便离开。
段桦轻轻颔首,步入室内,把包袱放桌上。
房间内,窗户微敞开着,正对着繁华的正街,此刻虽值黄昏,但街上的喧嚣并未过分侵扰这份宁静。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淡淡的凉意。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老伙计送来两桶水,送水的人还没离开,阿淼已又出现在门外,像是有事要说。
段桦交待那老伙计半个时辰后送餐食上来,那伙计恭敬应允,随即退下。
待屋内仅余二人,阿淼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此处离‘幽狼’的据点有些远,加之此地夜间宵禁,明日一早我再亲自带领夫人前往,夫人今夜早些休息。”
段桦闻言,微微颔首表示理解,阿淼见状,再次退下。
洗漱用过晚膳后,段桦坐在窗边,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望向窗外那条已空无一人的街道。
嵁州城的宵禁查得极严,一入夜,不到戌时便不可以在正街无故游荡。不过,坊间倒是没有这样的限制。
只可惜,段桦所宿的客栈恰好处在正街上。
愣神间,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步伐踩踏在青石板上的回响,那声音沉重如鼓点,打破了夜的寂静。
她连忙以手轻抚窗棂,仅留一丝细微的缝隙作为窥视的管道。
透过那条窄窄的缝隙,她看到一队军使沿着街道步行的身影,他们的装束与白日里城门边偶遇的士兵如出一辙。
她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并没有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收回扫视那群人的目光,她不自觉地仰望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夜空。
今晚不知道会不会有痛症?苍跃说过,嵁州是他们的禁锢最远的距离。
正当思绪飘远之际,队伍中一位体格魁梧的汉子突然转身,向着后方大声招呼,“岑使!今夜咱们就去月楼畅饮一番,你说如何?”
这声呼喊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段桦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不由自主地探身向前,透过微开的窗口望去。只见离队伍末尾,相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个人,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轮廓,渐渐走入她的视线。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那身影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月光下,他步伐从容,“好,那就去月楼。”话语清润悦耳的男声,带着笑意回应。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前方人群似乎被某种情绪所感染,纷纷发出或起哄或应和的杂乱高呼声,那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活力与喜悦。
岑申只是继续保持着那从容不迫的步伐,一步步跟随队伍朝那条灯火阑珊的巷子走去。
而段桦的目光,始终未曾从他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上移开。
她不明白,他明明已经有了阿玲,为何还要去逛花楼?
关了窗,段桦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