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永宁宣抚司。
洪武四年,太祖朱元璋派遣征虏将军傅友德率兵征蜀,永宁土司禄肇闻讯率部主动归附,被朝廷册封为\&永宁宣抚使\&,并于洪武十三年筑城,修建永宁宣抚司衙门。
自四川叙州府向西而行不过百余里,越过宜宾县便是\&永宁宣抚司\&的辖地。
作为如今四川境内势力最大的土司之一,永宁土司的历史可以追溯至南诏时期,先后臣服于多个中原王朝。
在归附朝廷之后,历任永宁宣抚使屡次响应朝廷征召出兵平乱,并在这个过程中得以迅速扩大势力。
相比较国朝初年,如今永宁宣抚司的辖地扩大了数倍不止,并且早在百十年前便驱逐了朝廷设置的\&流官\&,现任永宁宣抚使名为奢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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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城池深处的宣抚司衙门内,年逾五旬的宣抚使奢崇明满脸兴奋的坐于上首,粗短的手指急切的翻阅着手中书信,呼吸很是急促。
此时官厅中另有一名瞧上去二十余岁,面容与奢崇明有三分相似的男子,眉眼间也充斥着殷切。
\&阿爹,消息可是属实?\&不多时,见奢崇明将书信阅读完毕,年轻男子便是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并上前将书信自奢崇明手中接过。
\&属实!\&
\&不过那秦良玉也算有些本事,居然足足瞒了半个多月,方才不慎走漏风声..\&吧唧了一下嘴,皮肤黝黑的奢崇明便是咧嘴狞笑道。
放眼四川全境,除却石柱土司秦良玉及其麾下的白杆军能够令自己予以重视之外,余下的土司皆是些望风而动的墙头草,难堪大用。
至于明廷早已名存实亡的卫所更是不值一提,属于他们夷人的机会即将涌现。
\&阿爹,当真是天助我也!\&
\&京师小皇帝居然令秦良玉率兵进京,这等于将四川拱手让于我永宁奢氏啊!\&
不多时的功夫,奢崇明长子奢寅兴奋的声音也是在官厅内炸响,其本就不算俊俏的脸庞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扭曲。
\&明廷确是气数将尽了..\&闻言,奢崇明脸上的满意之色更甚,深邃的眸子中猛然涌现一道精光。
如今四川官兵疏于操练不堪大用,余下土司又尽是些墙头草,倘若自己聚众造反,定然能够攻城掠地,无往而不利。
届时,莫说这四川全境,就算这大明江山,他奢崇明也有机会染指。
\&阿爹,事不宜迟,我等应即刻召集族中儿郎,趁早拿下宜宾县城,随即顺江而下,攻破成都府!\&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奢寅便是状若疯癫的嘶吼道。
成都府,对于云贵两省的所有土司而言具有莫大的诱惑力,乃是他们这些夷人心心念念的梦想之地。
\&稍安勿躁,\&尽管奢崇明心中同样躁动不已,但在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终是在奢寅不解的眼神中摆了摆手。
\&如今我永宁儿郎分布各地,光是令其返回族中便需要一段时日,并且凛冬将至,并非兴兵的好时机。\&微微眯着眼睛,奢崇明自顾自话,既像是宽慰自己,也像是提点自己的长子。
\&唔,阿爹说的是。\&奢寅作为奢崇明自幼便当做继承人培养的长子,虽然并无太多谋略,但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粗鄙不堪,自是知晓轻重缓急。
沉吟许久,身材魁梧的奢崇明突然起身,缓缓行至官厅角落处,死死盯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幅有些发黄的疆域图。
见状,奢寅赶忙拿起桌案上的烛火,行至自己父亲身旁,同样是仔细观瞧着。
\&四川卫所官兵虽是腐败不堪,但大明终究传承两百余年,难保除了石柱土司之外,还有人心存敬畏,不肯附庸我等。\&
\&故此,我等首战必须告捷,方才能拉拢那些左右观望的土司。\&轻轻摩挲着眼前发黄的舆图,奢崇明眼神坚定的分析着。
四川境内的官兵们虽是不值一提,但各地土司麾下的狼兵却是不容忽视,他必须慎重考虑。
此外,四川作为西南腹地,朝廷对其重视程度怕是丝毫不亚于数千里之外的辽镇,若是知晓有土司叛乱,一定会征调周边几省兵力,用以平乱。
想到这里,奢崇明的眼神便是一冷,随即将目光投向与四川接壤的贵州行省。
贵州因为地势险峻,且没有平原的缘故,境内势力远比四川复杂,诸多土司皆是拥兵自重,素有不臣之心。
其中水西土司安氏不仅与他奢氏素有姻亲关系,更是整个西南腹地都赫赫有名的大土司,历来被朝廷所忌惮。
现任水西宣慰使名为\&安位\&,因其年幼的缘故,族中大权尽皆落入族长大长老安邦彦之手。
倘若安邦彦愿与自己遥相呼应,莫说这四川全境,就算是整个西南也大有可为。
\&事关重大,你即刻动身,亲自去水西走一趟,与水西大长老当面商议,顺便见见你姑母。\&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奢崇明将目光自眼前的舆图移开,转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朝着自己的长子吩咐道。
按照辈分,现任水西宣慰同知的安邦彦应当是自己的子侄辈,但二人皆为各自族中掌权者,自是同辈相交,并不在意世俗的伦理尊卑。
另外,现任水西宣慰使安位的母亲奢社辉还是自己的堂妹,对于双方日后的结盟定然能够起到水到渠成的作用。
\&阿爹放心,儿子明日便动身。\&如若放在平常时分,自幼没吃过什么苦的奢寅自是不肯在如今这个季节前往水西,毕竟四川和贵州本就道路险峻,入冬之后更是平添了几分危险。
但考虑到谋反成功之后的巨大收益,奢寅却是突然觉得些许风险压根不值一提。
倘若自己的阿爹能够推翻明廷的统治,按照汉人的说法,自己作为永宁的继承人,应当便是\&太子\&了吧!
静谧无声的永宁宣抚司衙门内,父子二人各怀心事,粗狂放肆的笑声于黑夜里显得极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