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大吉。
天色尚未大亮,才刚刚进入梦乡不久的大明天子朱由校便被司礼监掌印太监轻轻唤醒,睡眼惺忪的任由鱼贯而入的宫娥内侍对其\&上下其手\&,耳畔旁不时响起欢声笑语,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约莫在五日之前,随着天子大婚的日期临近,整个北京城便是张灯结彩,才刚刚摘去不久的大红灯笼便重新悬挂在树梢之上,五城兵马司的差役们兢兢业业的手持着随处可见的烟花爆竹碎片。
而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以英国公张维贤为首的勋贵及礼部官员接连两日陪同天子前往城外祭祖,随即精疲力尽的天子又强打精神召见阁臣,商议\&大赦天下\&的事宜。
如此足足折腾了多日,天子大婚之日终是在万众期待之下,如约而至。
\&奴婢给皇爷道喜..\&望着眼前似睡似醒的天子,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心中感慨万千,本是有些浑浊的眸子中也涌现了些许光亮。
曾几何时,因泰昌皇帝朱常洛不受神宗皇帝重视,而导致受到牵连,只能懦弱待在深宫中无人问津的皇孙已然成为大明天子,并且即将大婚。
回想过去十余年间发生的种种,颇有些多愁善感的老太监便是有些哽咽,沙哑的声音中甚至出现了些许哭腔。
但很快,王安便是意识到今日乃是天子大婚,自己的\&多愁善感\&怕是有些煞风景,故而赶忙将眼角的泪花擦拭,笑盈盈的盯着不远处的天子。
\&大伴,替朕赏..\&尽管思绪仍是有些恍惚,但朱由校仍是强忍不断袭来的困意,语气坚定的吩咐道,其声音隐隐也有些激动。
\&遵旨。\&
朱由校向来厚待宫中内侍,这所谓的\&赏钱\&虽然仅仅是一个添头,但仍令暖阁内的宫娥内侍心中一暖。
...
半晌,终于穿戴完毕的朱由校也摆脱了困意,并带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前往慈宁宫刘昭妃的住所,拜见先皇后妃。
为了尽量减少繁琐的步骤,泰昌皇帝的遗孀李昭妃也提前从自己的寝宫赶至慈庆宫,接受朱由校的拜见。
望着眼前面容清瘦,身材挺拔的年轻天子,几位慈祥的老妇人脸上满是欣慰。
待朱由校起身之后,更有几位年岁大致相同的少女自角落处涌了出来,口中不断呼喝\&皇兄\&,为殿中平添了一份喜庆的气氛。
但在另一侧,面容与朱由校有三分相似的幼弟朱由检却是不发一句,明明是九岁的孩童,脸色却有些隐晦不定,叫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想。
与殿中的太妃们寒暄片刻,朱由校又在身旁内侍的催促下,马不停蹄的赶往\&三大殿\&之首的皇极殿。
在这座被视为大明权力中枢的宫殿中,以内阁首辅方从哲为首的群臣们早已等待多时,青石砖道上也铺满了由江南进贡的红毡。
在鸿胪寺官员的指挥下,随着朱由校的身影出现,殿中顿时鼓乐齐鸣,山呼海啸。
\&臣等,叩见陛下。\&
\&吾皇圣躬金安。\&
啪。
长鞭声响起,在鼓乐声中,在京的宗室皇亲会同勋贵们共同迈入皇极殿,朝着上首玄台上的天子恭贺。
此时殿中众臣望向天子的眼神已是大为不同,回想过去几个月所发生的种种,谁也不敢再小觑这位自幼被养于深宫中的天子。
今日过后,已然登基称帝,并且\&亲政\&数月的天子即将享有\&大婚\&的加成,即将对皇权拥有更为牢固的掌控力。
天下万民,对于高台上的天子,也将增加一分认同。
\&众卿平身。\&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天子略显激动的声音于偌大的皇极殿内悠悠响起,而角落处悦耳动听的鼓乐声也是随之适时停止。
\&多谢陛下..\&
又是整齐划一的海啸过后,殿中心思各不相同的朝臣们便是依次起身,望向提前数日便被钦定的\&迎亲使者\&。
按照往昔惯例,负责替天子大婚迎亲的\&使者\&多由朝中肱骨老臣担任,以示皇室对于朝臣的尊重。
例如朝野间的三位阁臣,亦或者劳苦功高的吏部尚书周嘉谟。
这其中,又当数次辅刘一璟的呼声最高,毕竟这位老大人迄今为止膝下共有七子四女,实在是多子多福。
但不知是不是为了缓和与勋贵和宗室之间的关系,经由朱由校乾纲独断,此次迎亲的主使居然是神宗皇帝五子,于\&十王府\&中蹉跎十余年岁月的瑞王朱常浩;副使则是英国公张维贤。
\&劳烦皇叔..\&
沉默少许,年轻天子清冷的声音于皇极殿内悠悠响起,而早有准备的瑞王朱常浩也是赶忙上前跪倒:\&臣朱常浩接旨..\&
起身过后,瑞王朱常浩便与副使张维贤昂首阔步迈出了皇极殿,眉眼间充斥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天子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实在是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皇极殿外,负责迎亲的队伍已然准备妥当,待到为首的瑞王朱常浩迈出皇极殿,便是井然有序的跟在其身后,浩浩荡荡的朝着长安大街而去。
...
...
月挂树梢。
经过了整整一日的奔波,喧嚣吵闹终是渐渐散去,大明天子朱由校也身着喜服,步履有些急促的迈入了中宫皇后所在的坤宁宫。
随风摇曳的烛火下,已然在床榻上呆坐多时的皇后张嫣听闻耳畔旁响起的脚步声,其内心顿时如小鹿乱撞,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秒,头顶所覆盖的红纱便被朱由校手中所持的玉如意掀开。
兴许是环境衬托,尽管已然不止一次目睹张嫣的芳容,但大明天子朱由校仍是有些口干舌燥,眼神痴迷。
这便是他亲自选出来的中宫皇后,他的结发妻子。
\&宝珠..\&
伴随着一声自喉咙深处响起的低吼,床榻两侧的幔帐随之被缓缓放下,寝宫内的烛火也被轻轻吹灭。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