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天师赞许地点点头道：“你这一点做得很好，能把自己内心深藏的恐惧挖出来，就更容易让我把你的心魔除去。”

    “我且问你，你认为你现在的痛苦是为了将来的长生不老之后能够永享天福，能够不再恐惧天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成仙以后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呢？这其实是一个悖论，如果永远都这么想，那你就永远成不了仙，那么你就会一直承受这样的痛苦，因为你的痛苦来自心而非身。”

    “我们修行者是可以将肉体和神魂的之间的感知脱离的，就是因为你过多的关注你自己，才会使得你愈发感知的你的痛苦。”

    “你能不能试着在修行中把神魂对肉体的关注脱离，让他漂浮在躯体之外，再把自己的意识从神魂中脱离，也让意识漂浮在神魂之外，每日勤加训练，想必你的痛苦和恐惧就减轻许多，但也千万别想着把想象中的痛苦强加到别人身上去。”

    “好吧，我自己试试。”这位看着就有点苦大仇深的修士麻木地点了点头。

    玄阳天师说道：“很多人走在修行的路上，很容易变得迷茫，不知道该不该走下去，因为终点遥遥无期，而痛苦就在眼前，这就是你们的心魔。如果你道心坚定，心魔自然会远去，如果你道心不坚定，心魔自然会来。”

    “有的人因为道阻且长，看不到希望，就想要走捷径，想要拉近与终点的距离，这就是心魔的诞生。谁也没有见过终点是什么样子，金仙之上是不是还有攀登的境界？成为金仙的人也不会告诉你他们的感受。”

    “所以不要把期望放在那遥远的将来，因为你可能永远都无法到达彼岸，但如果你把现在就当做将来，那你将获得一切。我们追求长生，担心天劫死亡，但是要记住，你只要是活着的，你就是长生的，你就和金仙没有区别。

    甘宁听罢顿时如醍醐灌顶，这话真的是太通透了，我们苦苦修行追求的是长生，但只要相信能长生，现在不就是长生的一部分吗？如果你将来必死，那么现在的忧虑也没有任何作用，倒不如把现在就当做得道成仙的状态去活，这样换算下来，原来修仙追求的是过程，而不是那个结果。

    “今天的讲座就到这里，你们谁还有问题，可以尽管来问我。”

    一个穿着玄色道袍，脸上还遮盖着黑布的道士站起来，拱手问玄阳真人道：“天师，我有一个问题，假如有一个修士即将寿元将尽，却未能达到筑基大圆满，更不能渡劫提升。摆在他面前唯一的机会是修炼魔道的《圣血经》，但这功法十分残忍邪恶，每次月圆之日都需要杀死一个童男女取血，您说他应该不应该修炼这种邪魔功法。”

    玄阳真人摇摇头道：“当然不可以。”

    这蒙面道士不解道：“您以前不也说过吗，修行的第一要务就是活着，活着就是长生的过程，死了那就是完蛋。既然有一个机会能活下来，为什么不呢？只要能够活着成魔不也可以吗？”

    玄阳真人反问他道：“那我问你，如果一条船遇到了风浪，被打散了，有人将打散的木板捞了起来，又造了一艘船，那这条船还是原来的船吗？那我再问你，如果一个道人死了，他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做成了飞僵，那么这个道人和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

    蒙面道士知道玄阳真人这段话是在类比，所以回答不出来。

    “人，仙，魔，妖是完全不同的种类，之间的区别要比猴子和老鼠还要大，这入魔看似是你的主动选择，但选择之后就跟你没关系了，你的躯体看似没变，但你的神魂里已经生长出了恶的花朵，这花朵会将你的神魂吞没，新诞生出来的这个魔已经取代了你。你虽然诞生出了它，但它不是你，它是用你的神魂作为养料产生的新的邪恶物种，听明白了吗？”

    “听是听明白了，但我还是有点想法。”这蒙面道士看起来有点轴：“我虽然变成了魔，这个个体还是活下来了啊。”

    这要是换成了甘宁，嗓门早就增大了一倍与他开怼，但天师毕竟是天师，笑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既然都是死，你的神魂转化成魔你更愿意接受，却不愿意接受自然死亡，然后灵魂进入轮回再次投胎。”

    “对，我听说成魔后还能有之前些许的回忆，但进入轮回投胎，前世的记忆可就都忘记了。”

    “那么我问你，记忆就是一切吗？记忆就不能被篡改和制造吗，我们修仙者在过往的历史中制造了那么多幻术种类，创造和修改记忆不是信手拈来吗？”

    这蒙面道士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用力地薅着，瞪着赤红的眼睛说道：“如果记忆不可相信，那如何证明我是我！”

    甘宁坐在旁边都感觉这家伙不对劲，就跟磕五石散磕嗨了一般似的，似乎已经有些入魔的迹象了。

    “用道心来证明我是我，修行的目标不止是为了长生，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

    “哈哈昂！我特么都已经开始练魔功了，哪里来的道心！”

    众修士吓了一跳，从石凳上跌落下来慌忙躲开。

    远处弹着古琴的玄清真人琴声突然一变，清风流水变作了惊涛雷电之声，具象化出了许多细丝朝着那蒙面男飞来。

    这蒙面男自知不是两位天师的对手，就要故意朝身边的修士下手，想挟持为人质而使其投鼠忌器不敢下手，然后从容逃脱。

    很可惜他把挟持的目标选择成了甘宁，也许是感觉甘宁看上去很年轻，很稚嫩经验不足的样子。实际上对于修仙者，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容貌。

    这家伙猛地拍出掌，掌心里竟然开出一朵肉色发红的妖异之花，花朵中射出许多血线朝着其它人穿去，这些修士们纷纷祭出飞剑，却被那血线给拴住，竟然难以摆脱。

    这些血线朝着甘宁而来，宛若人体内的血管支线，又宛如密密麻麻的蛛网，一旦被罩住就可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电光火石间，甘宁在龙幽和锈剑之间二选一，最终选择了锈剑。施展出御剑九术中的旋剑篇，剑从鞘中弹出，宛若涡流一般飞速旋转，将飞来的血线蒸发，升腾出滚滚的白气，空气中流转着血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