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的内心是极其矛盾的,在她看来,女儿现在的工作再好,也不可能做一辈子,还是要找个安稳能过日子的夫家。
甘棠也不是有意要瞒着林母小金库的事,实在是怕被人觊觎,所以才闷声发大财。这不,攒够了钱她就直接开大买宅子了。
甘棠看出林母的紧张,含笑解释道:“娘,这宅子不是谁送的,是我自己买的。我之前做了一些药剂卖给了老师,赚了一大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我要怎么做,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林母也曾是受父母宠爱的孩子,但经过这几年的漂泊不定,造就了她现在的处事方式,遇到好事先是惶惶无措,要再三确认才能心安。
甘棠领着她步入正厅,厅中的桌上还放着一块红布,底下盖着什么。
甘棠牵着林母的手走到桌前,鼓励道:“娘,掀开看看。”
林母有些犹豫,伸手轻轻扯开红布,红布下的牌匾露出庐山真面目,上书“清意堂”。
意,是林意的意。
那清呢?
林母明亮的双眸里盈满泪水,右手抚上那个“清”字,嘴角微微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化为了无声的哽咽。
林母原名李清眠,在李家时,她排行第四,是家里的幺妹,那时父母恩爱、兄弟姐妹和睦,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出阁后,她被人称作李氏,与林父有过恩爱的时光,但在夫家,终归避不开小矛盾和委屈。
待生下女儿,夫家的怨气便来了,她不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可哪怕是书香门第之家,也会怪她没有为林父传宗接代。
她是李氏、是林意母亲,唯独不再是李清眠。
甘棠正视着她,轻声说道:“娘,不哭了,这牌匾我一会儿就让人挂外头。”
林母吸了吸鼻子:“臭丫头,怪会哄人的。”
“您前段时间说,城北那个小破庙里的妇孺老人越来越多,若是他们能有一处安身之地该多好。我知道,您一直有做善堂的想法,这里便可以给您自由经营。”
“我不行的!”林母下意识否定自己,“更何况,你还需要人照顾。”
“我确实需要您照顾。”甘棠没有否认林母在她身上耗费的心血,拐弯抹角地劝道,“但您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吗?不用挂念我,现在有求于我的人很多,真有什么麻烦事,也会有人献殷勤帮我摆平。况且,我的性子随了您,总是见不得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在医院抽不开身,您就当是帮我们母女结下善缘吧。”
两个月前,林母在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贼,对方是个还不到她腰间的女娃娃,她没有报警,而是给那孩子买了几个包子果腹。
没想到,那孩子连续在集市等了她好几天,就为了把编好的花环送她。
也是那一次之后,林母才知道城北的破庙里住了不少老弱妇孺,大多数是去年逃荒来的,来了洲城又无处可去,进城乞讨还会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乞儿驱赶。
林母前段时间提到破庙时,甘棠想到的是她进看守所那次遇到的人。
她不托大,无法说自己有多大的能量,但心底期望着能够做些什么,哪怕让一个无助的人找到活下去的希望也好。
“可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林母依然犹豫。
“您最喜欢的那几个,没人照料的孩子可以先带回来住着。还有那些无依无靠的女子,也可以带回来,让她们帮忙一起维持这个家。”甘棠浅浅提供一个思路,“家里的地方可以无偿给她们住,但您也要提前和她们约法三章,住进来了就要守规矩,不能违法犯罪,必须自食其力。若是以后她们能够独当一面,再从这里搬出去。至于具体的章程、规则,都由您来制定。从今天开始,这里由您来经营。”
“那若是我做不好呢?”
“怎么会呢?您很厉害的,不然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女儿。李清眠女士,您要相信自己,毕竟,您是一朵逆境里开出的花。”
如果把林父的死看作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么,甘棠希望“清意堂”的存在能让这位母亲做回自己。
不是为了婚姻委曲求全的李氏,也不是跟着女儿团团转的林母,而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李清眠。
甘棠知道,她这个女儿尚有许多不足之处,但只要不出意外,她维持一个善堂的能力还是有的。
……
清意堂刚开的时候,就连慈济医院内部的人都议论纷纷,还有人直接当着甘棠的面抱怨,说林母拿着她赚的钱去接济贫民。
大多数人只知道甘棠的医生身份,看她平日里穿得也不像是大富大贵,更不知她背地里靠着麻醉剂、止痛药赚得盆满钵满,因此瞧见林母……不,这个时候应该叫她李清眠了。当他们瞧见李清眠大手笔花钱的时候,有羡慕、也有嫉妒,就连说出口的关切里,都多少带着打探。
每次有人产生质疑时,甘棠都会当场维护李清眠的声誉,声明清意堂是她和母亲的共同心愿,至于钱财方面,她没有炫富的爱好,便只提了一嘴,说是洲城学院、慈济医院的老师、医生也有匿名捐献。
什么?你问谁?要是告诉你,那还叫匿名吗?
不过,经甘棠这么一说,还真有不少图名利的人来给清意堂捐款,不为效益,只为在名医面前刷个脸,以便日后手术台上相见时她能更尽心。
另一方面,甘棠既然把清意堂的事情交给李清眠全权处理,就不会插手半分,她原本的打算是,事情要是没揽住,那她就兜底,甚至还想过,在哪些方面能给李清眠继续喂资源。
就连甘棠也没有想到的是,李清眠做得很好。
在清意堂刚开始经营的前两个月,她确实踩过几次坑,但她的处理方式越来越老练,不到半年,清意堂就在洲城名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