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叶二人并不知道，与他们交易的老板，并不是茶楼真正的主人。

    他们只是觉得，同样是吞噬秘密。

    弱者会从边角料啃起。

    强者则直接从最大的那只开吃。

    半神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强者，与这样的强者交易，就要抱着与虎谋皮的准备。

    想要半神出手一次，就要献上自己的全部，半神还可能不同意。

    就如对神明的献祭，奉献所有，是否回应还要看神的心情。

    这才合理。

    茶楼老板果然没有怀疑。

    它只是在心中冷哼，第一批越过通道的，还不知是什么货色，是不是在第三层被打得混不下去的水货半神。

    这么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要神使，也不怕噎死。

    可在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提醒，能坚持这么久不死的半神，都不是易与之辈。

    正如第一次推门，升到玉阙境，从此非人，与先前截然不同一样。

    第四次推门，升为半神，同样和薤露境是天差地别。

    它之所以能困住茶楼真正的主人，不是因为它很强。

    单纯是因为人神通道关闭后，作为半神的茶楼主人，陷入了极度的衰退之中，为了自保，不得不陷入沉睡。

    饶是如此，茶楼主人也日积月累，越发衰弱。

    这才被它寻到可乘之机。

    等于这件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与它无关，不过是神王陨落后，波及的残留。

    唯有那万分之一，才是它努力的成果。

    可就算这区区万分之一，它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成功。

    正因为清楚知晓两个境界之间的天差地别，茶楼老板对祁、叶二人的开价，虽觉太高，却并不觉得不合理。

    相反，它觉得，这才是半神该有的做派。

    别管他们先前是不是准备躲在偏僻角落，不着痕迹地观察，等最后捡便宜。

    真到要出手的时候，都不会含糊，就是奔着神使去的。

    如果拿茶楼比作一盘菜，神使就是正中间的荤菜，大餐。

    其他秘密连配菜都算不上，顶多是调料罢了。

    但他们的开价，确实给茶楼老板出了难题。

    它当然不能直接就给茶楼主人的位置。

    若是给了，对方只会觉得，它太弱了，怕了他们，说不定连契约都不执行，直接闯入神使所在，开始吞噬。

    这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可要是不给，对方绝不会出手。

    说到底，砸场子的客人，就算把茶楼给砸了，倒霉得也是老板，而不是他们这些半神。

    再说了，客人消耗的力气越多越好，他们刚好能浑水摸鱼捡便宜，又为什么要先站出来呢？

    得到的好处要算，付出的代价同样要算。

    来去叠加，想让他们出手，就必须付出足够的筹码才行。

    可什么筹码，能和半神级别的神使相提并论？

    茶楼老板意识到，自己心太急了。

    恰恰是因为危机四伏，它才试图借力打力。

    却没想到，这一计策，却被敌人窥破它的疲软。

    它没办法应付这么多敌人。

    三楼的贵客，来袭的半神……它们之间或许会互相争夺，却绝不会给它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

    相反，它们会先杀了它。

    茶楼老板一瞬的沉默，被男子捕捉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立刻反应……

    男子低低地笑了。

    “说到厚礼，我也备上了一份。”就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您——是否需要立刻拆开看看呢？”

    ******

    祁寒和叶弦没有等多久。

    就见店小二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一个乐呵呵的声音。

    光听着声音，都能脑补出一个慈眉善目，挺着将军肚，裹着绫罗绸缎，身上不是大金链子就是翡翠扳指的商人。

    “小老儿这店，不过是小本生意，还想继续开下去，望二位见谅。”

    言下之意，就是一旦告知二人茶楼主人真身，就等于秘密被掌握，被戳穿。

    到时候，茶楼是谁的，又能不能存在，那就不好说了。

    祁、叶虽不知道，茶楼主人和茶楼老板，并非一个人，却早就根据乌衣巷的规则，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告诉他们。

    但无所谓。

    做买卖嘛，本身就是心理价位博弈的环节。

    对方不肯给最重要的秘密，却又要他们使力，那就只能用同样重要，却不伤及自身根本的秘密来交换了。

    此乃空手套白狼之术。

    这时，店小二的身体，忽然像被放了气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不，应该说，它变成了一幅画！

    画上是一只八臂的雪白蜘蛛。

    它的骨骼就像是最好的陶瓷制成，白到纯净无瑕，却又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精巧、脆弱之感。

    庞大的躯体上，是一颗女人的头颅。

    但那容貌却根本看不清楚，唯有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光是看到，都能意识到其中燃烧的傲慢、野心与火焰。

    那是永不停息的欲望之火。

    犹如某种最恶毒的诅咒，因为自己的欲望，竟让世界一直燃烧。

    若要仔细看去，那骨骼又不是骨骼，正如节肢不是节肢。

    虽然这么说非常古怪，但祁寒和叶弦对这肢体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动物的肢体，而是无边无际的星海战舰。

    是的，星海，战舰。

    这是与整个世界的画风，都严重不符合的东西。

    可他们就是如此觉得。

    八臂蜘蛛的每一根足肢，每一颗复眼，都是星际战列舰、星际驱逐舰、戴森球、太空堡垒……

    在这样庞大的战舰面前，哪怕是星辰，也将灰飞烟灭。

    若再要仔细看去，又会发现，这纯白无瑕的肢体，这庞大森然的舰队上，实际上隐藏着无数透明的线条。

    那是一幅又一幅透明的画像。

    画像看似是战争地图，又或者是风流韵事，实际上却是一个个故事……

    因野心，因欲望，而被点燃的，诸神的故事。

    这是……

    执掌“欲望”的神明，祂的画像！

    能绘制得如此栩栩如生，作画的另一位，怕也是同级的神！

    几乎就在二人看见画像的那一刻，后台升起了无法熄灭的火！

    ？

    灵青虞忍不住朝那边看去。

    为什么她又感觉到了北斗系神明的力量？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扑扇翅膀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男女莫测的声音响起：“不要过去，小姑娘。”

    “会被坏蜘蛛抓走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