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疏影往近前凑了凑,以便更好的听清她说的什么。
颜辞故弄玄虚了好一会儿,欠打的拉长了调子:“你长得真丑。”
颜疏影极力安慰自己不要生气。
这是亲生的,亲生的。
而且她这刁钻的性格还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更加没了资格去气。
“小阿辞要与本王说的,便是这个?”
颜辞被压在他的阴影里,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其实还有一句。”
“嗯?”颜疏影有些期待,这是要与他诉说到正题了吗?
“逗你玩的。”颜辞酝酿了半天,将颜疏影的情绪完全调动起来之后,又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大冬天的,直接结了冰。
“皇叔,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颜辞恶劣的笑起,眼中满满的都是捉弄戏谑:“你就这般轻信于本宫?果然是老了之后,连脑子都开始衰败了去。”
在这个不太美妙的冬夜里,颜疏影被迫梅开二度。
他直接放弃了去问她,转而了当的切入:“小阿辞,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颜暮卿所生的?”
颜辞明显就是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他找寻了这么久,连当初给红书媛接生后被处死的嬷嬷都给翻了出来,逼问了其家人,套得些零散的片段。
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想去确定这层关系。
“本宫不是父皇所生?”颜辞突然之间懂了点什么。
她就说这老东西今日怎么如此反常,原来是听到了某种所谓的“真相”。
看来百里闻没有骗她,中了情蛊的两人之间,只要有其中一方死去,另外一方便会恢复。
母后也应当是想起来了,也是难为她那么大了年纪,几十年前的事情竟然都还记着。
“皇叔何出此言呐。”
颜辞满不赞同道:“虽然父皇是身体衰弱,每日要靠着药物才能正常行动。”
“但在本宫之前,他还是个好的,如果不是母后专制,恐怕本宫的兄弟姐妹,能遍布整个御花园。”
不开玩笑,她这形容的很真实。
颜暮卿不思进取,有关朝政的样样不通。
就算是身子不行了,也不影响他每日思欲。
颜辞没成为太子的时候,朝政大多交由臣子们自行定夺。
颜辞上位了之后,重要的事项全都交给了她去处理。
颜暮卿每天看起来很忙,实则脑子里面装的全都是晚上要翻的牌子。
一心二用,好不潇洒。
“可本王听到的消息,却并非这样。”
颜疏影难开其口,他左右反复的去思虑,才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给描述出来。
“小阿辞还记不记得得,之前在陵墓当中,本王同你说过,本王先前有过一个孩子?”
“当然。”颜辞眉眼弯弯,端的是一副神姿仙态,嘴里蹦出来的却是杀人诛心。
“皇叔的意思是,本宫抢占了你孩儿的位置,白捡了这么多年雍容华贵和寿命。”
“不是这样的。”颜疏影被她刺的胸口发闷,他如何能想到,当年的那个孩子,原来一直没死,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也是前些日子本王才知道,是本王愚昧不清,不曾往深里挖掘……”
“小阿辞,其实,颜暮卿与你确无任何关系,本王才是你的父亲。”
他说完这些后,定定的看着颜辞。
他心中忐忑,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曾经错的有多离谱,现在才会有多不安。
“噗——”
颜辞乐了。
可能是太过好笑,也有可能是借助笑来掩盖什么。
她乐的直垂树干,好半天都直不起腰来。
颜疏影看的直皱眉头,总感觉她要把自己给笑到岔过气儿去。
“你是本宫的父亲?”
颜辞发出浓浓的质疑,丝毫不掩饰其中讽意。
“皇叔,本宫劝你在没睡觉前,还是不要做梦的比较好。”
“你一个没夫人没小妾,连女人都不愿意碰的‘和尚’,是要怎么才能平白无故变出像本宫这样优秀的小孩的?”
“还是说,皇叔你想要孩子想疯了,眼瞅着自己生不出来,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本宫头上?”
颜辞字字句句透着调笑,颜疏影此时有点子被干急眼了。
他微扬了些声量:“本王没同你开玩笑。”
他知道此事荒谬绝伦,就连他自己在得知之后,也是缓了许久,才彻底认清。
可颜辞不一样,她定是很早之前便清楚了。
但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哦。”颜辞戛然收起了不正经,面上的愉悦散的干净。
“既然皇叔不是在同本宫玩笑,那你就是眼看着杀不了本宫,想要挖一个新的坑,等着本宫去跳。”
“又或者是,皇叔觊觎着那个该是属于本宫的皇位,但你又没有理由坐上去,所以干脆认了本宫当儿子。”
“这样一来,本宫虽然还是太子,但你是新帝,你可以随时收回大权,以及那个现在还被本宫藏起来的传国玉玺。”
按照往常,这些确实是颜疏影考虑并且计划的事情。
但他现在不需要了,阴险又狡诈的人收起了算计,一直扇起的扇子也落了下去:“不是,本王并非有这般考量。”
他动手拉住颜辞,执拗到令人无法理解:“你明明比本王更先知晓这些,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为什么不曾同本王说起?”
颜疏影搭在颜辞肩上的那只手,温热。
成年男子的手掌宽大,能够完全将她的肩膀覆盖。
冰冷的身躯本能的希望靠近暖源,可颜辞却将他给拂了下去。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加演绎。
“皇叔很聪明,但本宫比你先知道又怎样。”
她靠在树干上,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结实的后盾。
“且不说本宫告知你之后,皇叔是否会相信。”
“就算你信了,能改变什么吗?”
颜辞抬头看他,瞳孔里无有亮色。
“是能改变本宫人为缩短的寿命,还是能抹除本宫所遭受的一切?”
“还是说,皇叔以为,本宫经历了这么些个事情,还能去贪图那些虚假浮夸,毫无作用的亲情?”
“需要那些东西的本宫,早死在了终年昏暗的地宫里。”
“至于现在,本宫不需要什么父亲,母亲,家人,朋友。”
“本宫要的是能够在本宫尸体边上永久歇息长眠的仇人,那些才是本宫所追求的东西,至于其他,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甚至是假的令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