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席卷了所有,借助灯油的势力,燃烧的更加猛烈。
“走水了!”
“摘星楼走水了,太子殿下还在里面!”
“赶紧去提水啊,愣着干什么?!”
那楼被烧得摇摇欲坠,表面上漆黑的一层,并伴有浓烟。
被迫起舞的妃子们停下来,和东宫美人一起,遥遥仰望起高高在上的楼子。
红色的身影被光影拉拽摇曳起,半明半灭的撞入视线。
小网子双膝一软,带头磕了下去。
他高举拂尘,恢复了清朗的男声里,颤的不像样:“奴才,恭送殿下——”
以他为首,美人们集体伏拜。
这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无力阻止其意图。
摘星楼很高,从顶上看,可以观测到燕未皇城大半风光。
与此同时,从下往上看,也能看清上层样貌。
万慈的兵马攻陷至主城时,有人抬眼,瞧到了正在焚烧的高楼。
“主上,你快看!”
饷银大惊失色:“走水了!”
奚挽玉顺势望去,楼中身姿与神思里的人叠合,使他的心脏一骤揪起。
颜辞也看到他了。
她面无表情的俯视下方震惊的男人,再缓缓的,扯出一丝倨傲的笑来。
还是没能拦住啊。
看来自己,注定是要被他亲眼看着死的。
“颜辞!”
奚挽玉来不及反应,翻身跃与马背,借力使自己弹起,运起轻功便朝着大火中飞去。
“主上!”
饷银喊的破了音,钱来也随之起身,一并冲向了高楼。
与此同时,收到有红书媛消息的颜疏影,也在极速往这儿赶来。
他同样看到了浴火自焚的颜辞,只是眸光一瞥,又瞧见了被悬挂在半空之中的红书媛。
颜疏影一咬牙,最终还是偏离的方向。
“颜辞,你在干什么?!”
奚挽玉速度很快,他一路径直落到了摘星楼顶层。
里面浓烟翻腾,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有木块往下砸落横在面前,而颜辞还在不断的往里走。
他没辙,一掌带风劈烂了碍事的东西,高温灼伤了掌心,焦黑的,浮起肉香。
奚挽玉顾不上疼,赶在颜辞彻底进入火堆子里时,一把拉住了她。
“不是让你别来燕未的么?”
颜辞面朝火势,胳膊上的那只手还在不断收紧,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瞬疼痛的错觉。
“咳咳……”
奚挽玉张口欲答,被呛的咳嗽起来。
他紧急闭气,不由分说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楼要塌了,快闪开!”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提醒了上头的人。
奚挽玉暂时说不了话,他搂过颜辞,脚下一蹬旁边的桌子作为支点,身形借力朝栏杆空隙中弹了出去。
他们自高空坠落,风卷起了衣摆,彼此纠缠。
像是一朵拼色交杂盛开的花,逃离了危险,于绝境逢生。
前方景色向上拉开延展收缩,顶楼倒塌砸下,不知落到了谁人眼中。
悲怆的小网子:“……”
他麻木的抹了把脸,回头嚎道:“干什么呢?殿下没死,继续跳!”
娘嘞,白哭了。
她又不死了,嘿,这事儿给整的!
“为何要寻死?”
临近地面时,奚挽玉翻转身形卸了坠力,带着她稳稳的落在地上。
颜辞是背对着他的,看不见他是何神态,只能听见他克制哽咽的愤怒质问。
“本宫的命,由本宫自己做主,好像也不干你什么事儿吧?”
她被抱得很紧,甚至是让她都产生出了一种无法脱离的错觉。
死了,但又没死成。
颜辞一点点掰开了奚挽玉钳制住自己的手:“况且本宫记得,你似乎是不能踏入燕未境内的。”
奚挽玉被她推开,怀中空落落的。
他凝神,反驳道:“太子殿下只是不让我踏入燕未,可如今我以侵略者的身份,攻陷城池。”
“两国终将会合并做一国,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了不能踏入这一说法。”
颜辞没力气再去同他对峙。
“随便吧,国君想要燕未的什么,自取即可。”
她举步要走,背影看起来绝情冷漠。
奚挽玉还未能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再度拽住她,执拗的像个始终得不到糖吃的孩子,不愿丢下好不容易抢来的一点甜味。
“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为什么要推开我?”
压抑了几个月的情感,在见到她后尽数爆发了出来。
想象中的拉扯,尴尬,忐忑全然不存在。
“以前是我没有那个身份,去帮你做事,可是我现在有了。”
“你想要燕未国破,我就帮你攻打了这二百三十七座城池……”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多余,嫌我碍事……可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不要把我拦绝在外面,好不好?”
奚挽玉说着,颜辞就安静的听。
她有些讥讽。
看呐。
曾经能够好好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愿意为她付出。
如今活不了了,却安排了个人来,闷头往她肮脏腐败的世界里冲。
“不好。”颜辞拒绝了:“本宫已然都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你做的这些对于本宫来说,通通没有什么用。”
她转过身,奚挽玉无比清楚的看见,那根色泽艳丽的嫩芽,穿过了她脸上的一处细小擦伤,绽放出鲜艳欲滴的花朵。
稚嫩的花瓣上残留血珠,妖异又纯粹。
如同滋养它的主人那般,疯狂中,又同时并存稚子幼气。
“你……”
他如鲠在喉,耳朵里面嗡嗡的,有片刻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花开即死。
花生人亡。
颜辞讽刺的看着他,更加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本来,本宫念你乖顺懂事,还想让你不用见到这些吃人血肉东西的诞生。”
“谁知道你一点儿也不听话。”
“噢,对,本宫忘了,你貌似就指望着这个东西解毒。”
“这样吧,待本宫全身长满了这种东西后,你可自行选取一朵,算作本宫对你玩弄的补偿。”
奚挽玉摇头。
他不要花,他想要的不是花。
“你能不能,别死?”
他嗓音艰涩,要用上很大的力气,才能完整的吐出一个字节。
“怎么,不想让本宫死?”
颜辞唇角翘起,恶劣的,玩味的:“你求我啊。”
“奚挽玉,你求求本宫,说不定本宫心情好,还能依着你的意思,多活个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