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网子这么一说,颜辞给记了起来。
奚挽玉也不知道脑袋被什么种类的门给夹了,非得让她娶他。
人家说的还怪好听的嘞。
什么她娶了子未央,他也要被她娶,不然会不公平。
“拿过来吧。”
颜辞虽然无所谓,但谁让小疯子喜欢呢。
“得嘞。”
成排的箱子被抬了进来,其中搁在最前面的,就是婚服。
衣服被完全展开,每套皆由四名宫侍托住,防止落地沾了灰尘。
奚挽玉此时也搁下了笔,从书案后绕了出来。
要说颜辞就走个敷衍,随便看两眼就结束了。
那奚挽玉此刻就化身成了那种吹毛求疵,极不讨人喜的顾客。
“样式还算还原,针脚也算是密集。”
“不过这里,这里,有两处线头没处理好,龙角上也有两条颜色的线缝歪了位置。”
小网子听的那叫一个啧啧称奇。
他和颜辞看着什么毛病都没有啊。
这已经是找了宫中最顶尖的绣娘来做的了。
奚挽玉是不满意的。
但他也能理解,婚服赶制的时间很是仓促,能做成这样,很好了。
“陛下觉得呢?”
奚挽玉看了半天,结果一转头,发现旁边另一位主角没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朕觉得挺好的,不用再改动了。”
颜辞盯着那两件婚服看,定定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那便听你的。”奚挽玉也觉着是这样,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去改。
纵使不完美。
“收起来吧。”他对着宫侍吩咐,又转身走向颜辞,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婚期定在后日,我们一切从简,可好?”
皇家完整的一套礼仪太过繁琐,颜辞吃不消的。
“不用了,现在就可以。”
颜辞没什么表情,细看之下还有点严肃。
她和刚才慵懒随意的样子截然不同,像是装有什么心事。
“挽玉也正好借机去试上一试,我同你一起。”
印象中,这是颜辞第二次更改自称。
她没有习惯性的用本宫,也没有摆架子般的去用朕。
奚挽玉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挽玉乖,赶紧去。”
颜辞扒拉掉他的双臂,哄着吻了吻他的唇。
她这般态度,就连小网子都明白了过来。
他麻溜的抓过两件还在被折叠的婚服,一人一件塞到手中。
“来人啊,置扆!”
有屏风被抬上来,多余的宫侍全被赶了下去。
颜辞也没理会旁人,自顾先钻了进去。
拿在奚挽玉手中的婚服有一瞬是要往下掉的,他又眼疾手快的给一把捞起。
换衣服的时候,奚挽玉的大脑全程一片空白。
思考的能力好像被剥削掉了,只有“快点”,“再快一点”的念头。
当他穿戴好所有,急匆匆赶出去时,颜辞早就在外头等他了。
翡翠不知行踪,边上也只剩下了一个小网子。
“真漂亮呢。”
颜辞逆光而立,她一如既往的喜欢奚挽玉穿着的女装。
“挽玉来,过来。”
颜辞展开手臂,笑意盈盈的。
“颜辞……”
奚挽玉眼中蒙起一层薄雾,他向她飞奔了过去,又在临近目标时,轻轻的将她给抱住。
颜辞贪婪的嗅着他发间的芳香,有片刻之间觉得可惜。
“本来还想给补个洞房花烛夜,让挽玉三天都下不来床呢。”
“结果本宫算漏了,算得是棋差一招。”
她从他的肩颈处移开,似乎是想要再亲一亲他那柔软甜意的唇,去逗弄逗弄他饱满精巧的唇珠。
但颜辞在离他很近很近的时候,突然将头偏开,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颜辞!”奚挽玉接住她软了的身体,跟随着力道一同跌坐在地。
“你是不是很疼……”
他不知道要怎么抱才能让她好受些,只能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好让那些往外浮涌的血不至于将她呛到。
这才两个月。
这才两个月而已……
“挽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颜辞咳着,眼下四处尽是刺目的红。
她笑得弯起了凤眼,声音极轻。
“黄泉路上孤寂,你可得自个儿下来,陪陪本宫。”
颜辞的呼吸没了起伏。
这一次,终于没有人能够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也如她所想那般,躯壳完整,保留了人形。
只是过程稍有痛苦,自从情根种被拔除之后,她便恢复了感知。
“……”
奚挽玉抱着她,双肩颤栗着。
他缓缓的,慢慢的俯下身体,郑重而又虔诚的完成了颜辞没能完成的吻。
他的殿下,是合起了双眼走的。
她很信任他吧。
“殿下。”
“地下崎岖不平,您走的时候,多看看路,仔细脚下,慢着点儿——”
小网子跪倒了下来,眼眶也是红了。
颜辞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再生父母。
没有颜辞,就没有今日的他。
小网子从来不觉得他的这位主子是个坏人,她只是病了。
凭什么旁人都要逮着她一个人欺负,她以自己的方式还了手,便要被世人诟病。
丧钟再次鸣起,短短半年内,接连损失两位君王。
……
御书房的大门紧紧关着。
自从小网子出来预备后事后,那扇门啊,就一直没有开过。
整整一日。
好在在第二天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拉开。
守在外面的一众宫侍集体傻了眼,呆愣愣的望着这位君后。
一身的嫁衣鲜红,头上的簪子还未摘下,三千青丝尽染白霜。
“她的陵墓呢?”
奚挽玉横抱着颜辞,出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向小网子询问起这个。
“……您随我来吧。”
小网子明白他的考量,细细的叹了一声,去了前方领路。
颜辞喜欢排场的。
她的陵墓自然也修葺的比别个要大。
那棺椁里,奚挽玉带着她一起躺了进去。
脏了颜辞脸颊的血污,如今被他擦拭的干净。
“早前你也说过,将来要是走了,让我到你坟头来哭上一哭。”
奚挽玉饮下了一整瓶的鸩毒,躺了下去,紧紧的抱着再也无法回应的人儿。
“现在好了,我不仅会哭,还会一直陪着你,总该高兴了吧?”
棺盖从外面被合上,四处黑的令人窒息。
奚挽玉埋首在颜辞的脖颈处,安心的闭上了眼。
腹中疼痛如绞,却始终不抵心中一毫。
“终归是我来的晚了。”
“若有来世,我希望可以早点碰到你……”
无人能够回答他。
世界归于一片死气的沉寂。
这本荒唐而又疯魔的戏幕,终于是拉下了厚重的帷幕,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