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卢绛及时收手,没有真的去攻打庐江,否则,赵匡胤就不是从涡河流域撤兵防守了,很可能紧急调动兵源,直扑淮南!
金陵方面,李煜接到前方线报,也是又喜又恨。喜的是,卢绛实在是一员猛将,“大一统”的进程中有这样的猛将,何愁大业不成!惊的是,卢绛你也太猛了,差点把整盘计划给搞报废了!淮南肯定是要收回来的,可不是现在啊!
打的挺爽,可结果未必好。
李煜穿越之前,曾经到物流企业去参观过,负责人告诉他,一个仓储一天只允许接单一百吨的时候,有人问了一个问题,为啥不多接点单,企业不是能更赚钱吗?答案是不行,接单太多的话,仓储系统运转的负荷增加,稍微出现一点差错,就会拉爆整个物流链。
用东北着名二人转演员赵老根儿的话解释,就是“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儿”。
李煜手里没那么多兵力,也没那么多资源,为啥总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因为打江山就是一鼓作气,战略资源是充分集中的,可守江山恰恰相反,战略资源要分散出去。
当前,池州大营十万、润州大营五万、江宁大营四万,外加上神策军、抚州军、三部节度使驻军等,总计二十万多人,数字不少是吧?
可是一分摊到“守长江”这三个字上,就不多了。
而且,不管打不打仗,人要吃饭,马要吃料,衣食住行、刀枪弓箭、战船铠甲……哪一样都要钱!
朝廷经费与军队对接,一个铜板都不会多给,李煜私下所做的事情,钱都是“抢”来的,富商集团算一个,南平算一个,武平算一个。
卢绛,你悠着点,我还准备去抢留从效呢!千万别把赵匡胤给我招来!
此时,王晖、卢绛、李平等人,已经合兵蕲州,同时控制湖口对岸的所有码头、渡口。
就在卢绛“两天一夜”追着周军跑的过程中,黄州战役也逐渐升温,而且,战争烈度也超出了朱令赟的预料。
刘崇谅“帅五千临近黄州,超惶骇,固守中城”,黄州刺史司超的军事才能一般,战略眼光确实不差的,他认为,南唐赶来攻打黄州,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志在必得。
当下形势,说两国“攻守易型”并不为过,黄州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所以,司超坚守城池的同时,派出多路人马求援。
同时,察觉到南唐异动之后,司超命人将沿江船只全部收拢起来,拖入城中水道,令人坚壁清野,将城外百姓强征为军。
这些举措,如果是对于江北、东西两侧的进攻,还是奏效的,对于刘崇谅影响不大。
人家本来就是水师,你坚壁清野了,也算给刘崇谅扫清道路。
刘崇谅一直想证明自己,也想为父亲刘仁瞻证明,所以进攻的格外积极。
只是,正面攻城部队,总共也就一千多人,其余四千分成两路,一路向西迂回,绕道邓家滂,此处多为水泽湖泊,直通黄州城内河流,黄州那点兵力根本就无法防守这么分散的地方。但是,对于池州水师的士兵来说,难度也不小,因为必须先登陆,寻找小船。
司超事先已经把所有船只都拖走了啊!
无奈之下,只能向对岸的武昌节度使王崇文求助,可王崇文这个时候人在荆南,因为郑彦华、柴克贞、卢郢、李延邹等人在湖南打游击,李煜派去“招抚使”韩熙载没人接待,于是,王崇文就只能亲自出马,带着韩熙载深入荆南,挨个去劝降。
好在鄂州刺史杨守忠闻讯,立即遣人送去了五百多艘小船,加上刘崇谅自己带的舟艇,勉强够用。
刘崇谅安排另一路一千五百人,用最原始的方式——游泳——从黄州东南方向的水泽潜入,这一伙人虽然很狼狈,但事后证明,他们起到的作用最为关键。
另一路,朱令赟亲率马步军一万,进入白潭湖之后,寻找合适地点登陆。
刚开始一切还挺顺利,外城守军本来就不多,可知道朱令赟风风火火赶到黄州城边上,傻眼了。
黄州北面是一条人工运河,相当于天然城防,船都停靠在白潭湖了,这还打个屁!
黄州防御使崔翰是最高指挥官,对于朱令赟来说,也很不幸,他也是驻守运河沿线的将领。
朱令赟一咬牙,没关系,老子人多!
司超领兵一千五,崔翰领兵三千五,自己这边可是一万!强渡!
在朱令赟的傻缺命令下,南唐士兵脱掉铠甲,跳入冰冷的河水,强行渡过去,崔翰也不客气,组织城墙上的后周士兵放箭。
泅渡一半,箭如飞蝗,“城壕皆赤,死伤不可计其数”,侥幸爬到对岸的南唐士兵,要么冻得浑身哆嗦,要么兵器丢到水中。
可是,爬上岸也没用,岸边扎满了木桩、栅栏、拒马,过不去。
于是,朱令赟又让士兵化身为“搬运工”,浑身哆嗦着去拆障碍。
城头上的崔翰脸上冷笑,朱令赟,你也就是一个虞侯的能耐!
崔翰,字仲文,籍贯西安,素有“智将”的美誉。这位老兄,可是和李汉琼一起,在边境上砍过契丹人的,功勋卓着。
征淮南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多岁,寿春战役、南关战役,都有他的身影,虽然都是指挥一些小战役,却基本没有败绩。
“不要慌,瞄准点!”
此时,城下的南唐士兵,就如同猎场上的兔子。
听到自家防御使大人的话,后周士兵更是从容不迫,搭箭、瞄准、放箭!
在历朝历代的战争中,“人海战术”都不是一个好词儿,悲哀的是,在大部分战场上,都是采取了这一战术。
神卫军通判乔虚年,好歹还算活泛,眼看军士们排着队送死,立即下令,在周边寻找材料,门板、窗户、树木,一切能用的东西,都堆过来!
朱令赟看着死伤惨重,也是心惊胆战,组织弓箭手列阵还击、企图压制。
早干嘛去了?
耗费了半个时辰,南唐军队才开始搭建浮桥,幸运的是人工开凿的运河,水流很慢,大浮桥的难度比较小。
见到浮桥出现,朱令赟的心情稍微好一些,立即下令,准备二次攻城!
乔虚年劝道:“主帅,周军气焰正盛,要避其锋芒,城中守军不过四、五千,即便困也能将他们困死,何必急于一时?”
朱令赟觉得有理,可又觉得面子挂不住,死伤了好几百,就此停手?本来,攻打黄州,朱令赟就是满腹牢骚,带着一肚子气来的。
“乔参军,你惧战吗?”
“属下不敢,只是,敌酋狡诈,还请主帅从长计议,才可万无一失。”
“哼,小小黄州,若是在此处耽搁太久,岂不被人耻笑!”
朱令赟压根不听,组织唐军渡河攻城,可运河当中漂浮的同袍尸体,还没来得及捞出来,谁看见心中不胆怯呢?没有人不怕死!
曹刿论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一开始,战斗就不曾停止,鲜血与死亡会成为战士们的“肾上腺素”,可中间这么一停顿,可就是“彼盈我竭”了。
朱令赟拔出佩剑,发出号令:“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