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肇语出惊人,除了李煜之外,其他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在座除了徐铉,都是武将,很快就想通了蹊跷之处在哪儿,打个比方,南方军区司令部没有通知北方军区,就直接将北方军区一支军队调出来,安排到自己麾下,理由就是,这一部队的士兵都是南方人。
而李煜,就是“北方军区”的总司令。
马崇义急问:“主帅,你的意思是这伙人,要对太子殿下不利吗?这怎么可能!”
林仁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马崇义,反问道:“马将军,你可知,太子殿下为何让你驻守抚州?”
“这个,自然是负责接应、中转情报,以及看押金陵方面的罪官。”
李元清大致也想明白了,摇摇头说:“马将军,如果是这种事情,用得了这么多人?或者,直接交给李建勋不就行了。”
林仁肇点头,说道:“洪州方面,一直有人想要太子殿下让位。之所以要留下五千之众,至少是从人数上压制、震慑李建勋,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席话,让马崇义细思极恐!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驻守期间,李建勋多次派人送来酒肉,还邀请他到府邸赴宴,这一过程中,若是李建勋心怀歹意,恐怕自己早就报销了。
李煜察觉到马崇义的窘境,宽慰道:“马指挥,不必后怕,只要我不在抚州,李建勋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太过于谨慎,反而会让李建勋有所察觉。”
言下之意,如今自己来到了抚州,李建勋肯定会有所行动,三千增援就是证据!
李元清性子急、脾气爆,愤然说道:“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知道李建勋的企图,何不先下手为强?!”
李煜哑然,转头问道:“下手?李指挥的意思,是发兵去打李建勋吗?”
“这个自然!”
“以何名义?”
“李建勋谋逆作乱,意图谋害太子!”
“你如何得知的?”
“这……太子你说的!”
李煜摇了摇头,说道:“截至目前,所有结论都是我等推测而来,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若是敢动手,别说打了,就是兵临城下,李建勋都能要你的命!”
李元清不忿,说道:“太子是嫌弃末将,打不过李建勋吗?”
“唉,李将军,要人命不一定要打仗,你在洪州多年,难道不晓得御史台那群人的厉害?”
中主李璟迁都洪州,把整个南唐最能“咬”的一群言官都带走了,比如王鹄言、高攸远等,别相信史书上说什么“言官最后骨气”,扯淡,“冯党”麾下言官多了,让咬谁咬谁。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
李煜见时辰不早,开口说道:“马将军,天策军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尔等在抚州驻扎、稳定后方,劳苦功高。今晚,本王做东,让诸位将士痛饮一番。”
“清风,你去城中多买酒肉,不要忘了跟商家讨价还价,明白吗?”
“遵命!”
“诸位去吧,本王也有些乏了。”
众人没有饮酒的兴致,可太子都发话了,也只能照办,纷纷请辞。
李煜躺在简易的床上,很快就睡过去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抚州城中,李建勋也有些焦急,在衙署正厅来回踱步,旁边坐着三个人,正是从湖南战场上“溜号”的礼部侍郎魏稳虎、仪曹郎中徐舰、太常博士范识宇三人。
得知魏、范、徐三人要执行的任务(谋害太子),李建勋一肚子气,可碍于冯延鲁的面子,又不好发作。
三人来到抚州,确实是魏国忠安排的。
李从善去找魏国忠,暗示要除掉李煜,这种消息自然会第一时间又传到冯延鲁的耳朵里。
魏、范、徐三人能够当上监军,是冯延鲁力争而来的,如今要他们想办法回到抚州,他们自然言听计从。
事实上,当冯延鲁得知李从善的计划,就意识到自己独揽大权的机会来了,这个“独揽大权”的前提,自然是要推举李从善成为太子。
要把李从善推上太子职位,就要除掉李煜,然而,除掉李煜,又何必非要等他来到洪州?
抚州,风水宝地,李煜埋在那儿也不错啊!
然而,李建勋明白,这是造反!这是叛国!这是谋逆!这是要诛九族的!
老子节度使当得好好的,为啥要跟你们一起跳火坑?
陆氏《南唐书》对李建勋的评价是:“勋非不智也,知其国且亡,君父忧辱,则保富贵,一切无所可否。”
意思就是,李建勋不是傻子,他知道当时南唐必然亡国,于是选择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管你国主是不是受到羞辱。
这是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
魏文虎为人阴险又机敏,他察觉到李建勋的不快,说道:“李节度,此乃大义之举,为何如此惆怅?”
李建勋停下脚步,怀疑自己耳朵上火了。
“大义之举”?你把谋杀太子当成天经地义的好事儿?
“魏侍郎,这话我倒不明白了。”
魏文虎得意一笑,说道:“李节度乃是我大唐肱骨之臣,天下安宁,系于一身,怎能不为天下苍生考虑?”
一个大高帽,扣在了李建勋头上,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与谋杀太子,又什么关系?”
“李节度,真是忠心过头了,难道你不曾听过太子的名声?他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写词听曲的人,一个整天希望隐遁于世、清静无为的人,一旦成为国主,岂能管理好偌大国家?”
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
李煜(原主)就是这样的人,一直到了“违命侯”的身份,还不忘记卖弄词藻,写一首《虞美人》把自己命给玩没了。
“李节度,若是除掉太子,另立有德之人,贤明大臣辅佐,定然能恢复盛唐景象!到时候,节度大人可是首功一件,不亚于房玄龄、杜如晦!”
好嘛,房谋杜断都搬出来了。
这一句话,还真把李建勋给说动了,总之,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他都不会放过。
范识宇、徐舰上来,也是一顿忽悠,听得李建勋飘飘然。
这时,斥候前来,禀报:“节度大人,抚州外马崇义驻军入城,大量采购酒肉!”
“哦,打听缘由了没有?”
“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到了行营,今晚要犒劳军士,负责采购的人,正是太子身边的东宫首领。”
“如何得知?”
斥候答道:“采购之人咄咄逼人,狠狠压低酒肉价格,已经在集市上与商贩吵了好几次了。”
李建勋听了,挥挥手,让人下去,自己若有所思。
魏文虎一听,不失时机地凑上来,说道:“李节度,如何?被在下说中了吧,贪酒好色,也是太子的秉性!至于那个太监,之所以讨价还价,恐怕是为了中饱私囊!唉,上行下效,可见太子品行不端啊!”
李建勋来回踱步,许久,下定了决心。
“三位,今夜太子行营设宴,军士们必然痛饮,我等可伺机突袭之!”
三人一听,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