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早早发现了这一点,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悄悄安排人手去半路上看看。
“看看谢丞相可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是否已经到半路了,有消息便立刻来告诉我,我这边好提前做安排。”
二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她手底下的人得了命令,悄然从人群中离开,飞也似的往谢府的方向跑去。
新娘出门是定了吉时的,切不可错过出门吉时,而新郎该早些到达,但是这会儿吉时已经快到了,谢凛却还没来,二夫人觉得不应该,恐怕出了什么事情。
话分两头,今日是丞相大人大喜的日子,谢府也早早准备起来,其热闹程度并不压于镇北侯府。
他准时换上新郎官的服制,换好之后,便阔步出了自己屋子,准备出门去接楚合意。
他院子里布置了小桥流水,微微拱起的木桥下面是潺潺的水流,还种植着荷花,里边不时有锦鲤欢快地游过。
这景致已有好多年,更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这条小小的水流,照顾里面的锦鲤。
但是谢凛身穿新郎官服制从小桥上走过的时候,却看到水里面两只锦鲤不动了,而且鱼肚子是翻上来的。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看晃眼了,又退回来看,真切地看到那两尾鱼确确实实已经死了,白肚子彻底翻了上来,荷花梗挡住鱼身,它们就这样停留在流动的水流上。
谢凛忽然紧皱眉头,心头猛地涌上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谢府蒸蒸日上,而他不久之前才从廷尉提拔为丞相,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家中不应该出现此等情况才是。
望山跟上前来,正想催促谢凛快些去接亲,否则错过吉时就不好了,结果他也看到了谢凛看到的那个画面。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我这就去问问,底下的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今日竟出现这样的纰漏!”
“不必。”谢凛清冷的声音,阻断他的去路。
望山眸底有怒色,认为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可靠,如此大喜的日子居然出这样的纰漏,不能被原谅。
但是谢凛说不必去算账,他就很不解,很意外地看着谢凛。
谢凛略作沉思:“望山,你不必跟我去接亲了,你亲自去薛家一趟,请薛金飞薛大人的至亲,都上门来喝一杯喜酒,务必要隆重招待。”
谢凛定定地看着他:“记住了,是你亲自去请,就说本该是我亲自上门的,但我今日要接亲,脱不开身,请他们原谅。”
望山愣住了,虽然薛金飞是皇帝赐给谢凛的,而且皇帝表明若是皇宫出事,有了薛金飞,谢凛可以直接越过皇后去办事……
可不管怎么说,薛金飞都听从于谢凛,是谢凛的手下啊,有必要把薛金飞的家人抬得这样高吗?
谢凛道:“此事不必声张,你听我的去安排,去和薛大人说一声,而后去薛府请人就是了。另外,把这河流里的鱼,全部捞出来,放到别处去,这里暂时不养鱼了,等夫人进门之后再说。”
望山虽然心有疑惑,但他知道,他家主子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所以也没有追问,郑重点头答应。
薛金飞得知谢凛要请自家人上门吃酒席,愣了一下,在谢凛出门接亲之前,找到谢凛。
谢凛知道他想说什么,特意走到无人之地,等着薛金飞跟上来。
“谢大人,属下在皇宫中为皇上做事,外头并无人知晓。在外人看来,我薛家不过是小门小户而已,您不必让望山大人亲自上门邀请他们,您这般爱重属下与家人,属下已经十分感动,奈何他们不曾见过大世面,恐破坏谢大人的大喜日子,到时候惹得您与新夫人不高兴,属下便有大罪过了。”
薛金飞对他拱手,很是郑重其事,语气里并无谦虚,而是真真实实地希望谢凛不要去请他的家人。
谢凛道:“实不相瞒,我当薛大人是兄弟,是未来要生死与共的知己——伴君如伴虎,你我都是为皇上效力的人,何时人头落地由不得我们自己,故而才会在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想请薛大人的家人,上门吃一杯喜酒,也算与他们同乐。”
薛金飞骤然抬头,看向他。
谢凛道:“若薛大人执意拒绝,谢某可是要忍不住多想了。”
薛金飞抿了抿唇,道:“既然皇上将属下派到谢大人身边,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属下都不可能弃谢大人而逃,这一点请谢大人放心。”
谢凛却是轻轻一笑:“我知道啊,薛大人若不是此等忠心耿耿之人,也不会得皇上这般信任与重用。正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要请薛大人的家人,上门吃一杯喜酒。”
薛金飞一愣,怔怔地看着谢凛,却发现自己看不透眼前的男人,而且他发现自己远远不是谢凛的对手。
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在谢凛的目光下,他只好弯腰低头再次拱手:“属下多谢谢大人厚爱!”
谢凛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薛大人,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还要劳烦你为我保驾护航。”
薛金飞:“属下遵命!”
就这样,谢凛耽误了出门接亲的时间。
二夫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外头的客人就发现了异样,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这会子了,新郎官还未到?”
“这马上就到吉时了,可不要错过吉时才好。”
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带节奏,外头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也在讨论此事。
“我听闻谢大人从小身子骨不好,会不会他承受不住今日大喜,身子垮掉了,无法及时出门?”
“听闻当朝公主也想嫁谢丞相,你们说会不会谢丞相临时反悔,不娶县主转身去娶公主啦?”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好在,这些话语没有传到楚合意的耳朵里,但是她也知道,快到吉时了,谢凛怎么还没到达?
她倒不担心谢凛临时反悔,她只担心谢凛出了什么意外。
昨晚上掉落地上的灯笼,和她醒来之前所做的梦,在此时倏然清晰起来,让她心头生出忧怖。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着无尽的喜悦,瞬间驱散楚合意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