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和一个将死的哑巴。
有情人终成眷属简直是个笑话。
霍澜序朝着杨南清伸出手,他吞咽下去的每一口皆是浓稠的鲜血。
他好想说话,好想对他表白,好想对他说一万遍。
我真的好爱你。
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
我真的只想要你。
我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
但是我必须要走了。
人算不如天算,他等来的是一个以戏弄人心为乐的邪神。
他太傻了,傻到听了洛基的话。
但其实,即便他听不听话,这个世界最后都会变成洛基想要的模样。
凡人之力如何抵挡神力?
他会离开,去一个杨南清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会静静地死去,死在梦想实现的前一天。
霍澜序颤抖着手,把胸前的徽章全都摘下来放在了地上,他转过头,往杨府门口走去。
每一步走得几乎要倒下,可他不会就在这里倒下。
他必须要远离南清,再怎么样,尸体总不能留这吧。
那样……太过于残忍了。
洛基强忍着笑意,“哎呀,没人呢,小姐,你听错声音了吧。”
“可是有血的味道。”杨南清往前走着。
他什么都看不见,趔趄一步,没有人会扶他,他就这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纤长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可在那个时候,他的手却碰到了一点温热。
血。
双手不断向血泊摩挲着,他最终找到了那些徽章。
杨南清瞳孔骤缩,他握紧徽章:“他回来了是不是?他回来了是不是?”
他猛地站起来,大喊了几声霍澜序的名字。
他的声音引来了杨管家的注意,他大步跑向杨南清,“小姐,谁回来了?”
洛基偏头望着杨管家,自语般说着:“嗯,这个念想啊,还得留一个啊。”
他点了一下杨管家的眉心,杨管家在那一刻眼睛一片清明。
他看得见了!他看到的人是霍澜序!
“小姐!他真的回来了!我喊他回来,我喊他回来!”杨管家往前喊着:“霍少爷,留步啊。”
霍澜序的脚步一滞,没有回头,眼角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一行泪。
他双手握紧成拳,在迷雾中消失。
杨管家还没走多远,洛基双手环绕在胸前淡笑着:“他暂时回不来啊,杨管家。”
话音落下,杨管家突然跪在了地上,短短一秒,眼球被摘下了。
“啊啊啊啊!!”杨管家痛苦地尖叫着,他跪在了地上,疼痛刺骨。
杨南清跑到杨管家身旁,“三叔,怎么了。”
洛基拍了拍杨管家的肩膀,眼眶不断往下流的血被神力止住。
洛基在杨管家耳边低语着。
“只有你彻底瞎了,你才能记住他来过,告诉杨南清,继续等着。”
等永远都不会到来的一天。
说完那句话,洛基藏起了小丑面具,看着逐渐蔓延至整个世界的诅咒,轻轻笑着。
他的声音在杨管家脑海里响着:“杨管家,以后经常会有人来作客,他们死得越多,你家小姐的痛苦就会越少。”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霍澜序死在了迷雾中,他的尸体被试图穿过大雾的霍蝶衣发现。
霍澜序是她的亲哥哥,即便是死了,瞎了,她也能认出她的哥哥啊。
她那一天,几乎要疯了。
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真的……没有家了。
她想要让霍澜序入土为安,艰难地扛起他尸体后,却发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一块木板。
一块雕刻着字的木板。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请火化」
原来当一个人伤心到了极点,是会笑的。
霍蝶衣无力地朝天大喊着,吼叫着,埋怨着。
可生活,总得要继续,不是吗?
……
眼前变得一片黑暗,萧淮再次睁眼的时候,霍澜序已经让他们离开了他的世界。
那是霍澜序想要自己看到的故事。
萧淮垂着眼眸。
原来那一片刻着「神」的线索是这么回事。
《盲人镇》诞生之初,皆是因为邪神洛基的无聊,他动用神力,扭曲了世界。
萧淮的眼眸本就带着冰冷的寒意,风卷起枯叶又缓缓落下。
他抬眸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里带着凌迟般的寒意,万物皆凝固成霜。
时间仅剩下几分钟了,他与陆沅时得马上离开死者世界。
霍澜序没有阻拦他们,也没有让他们过多地在他的世界停留。
萧淮转头离去,在他马上就要消失在路尽头的时候。
他还是把想要说的说了出来。
即便他知道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
“他还活着,也很想你。”
只有八个字,短短八个字,却让霍澜序回头了。
霍澜序的手在颤抖着,他在临死之前,想的便是杨南清。
唯愿南清能够平安一世。
萧淮并没有看到霍澜序最后的表情,他带着浅浅的微笑,似留恋、似怀念、似不舍、似悲凉。
————
“啊!你们终于出来了,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灵魂有没有缺角什么的?需要我拿透明胶粘一下吗?”
当萧淮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吕浅眨巴着眼盯着他说个不停。
吕浅还贴心地给萧淮盖了被子,当然被子没有分给陆沅时。
钟江元和沈云看到他们两人醒来之后顿时舒了一口气。
萧淮拧了拧眉心,“我没事……”
“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了吗?”吕浅问道。
“嗯。”萧淮很轻地回了一声。
“太好了。”吕浅又好奇地补充了句:“他人怎么样?没害你吧。”
萧淮淡淡地摇头,“人不坏,有点傻,和你一样。”
吕浅挑眉,“啥叫和我一样?”
“你觉得呢?”萧淮一声反问。
“??”吕浅疑惑更甚,他可是屠狐协会的小狐狸,人精一枚,居然被人当面说傻了,这传出去他面子往哪挂。
萧淮站起身来,看向一旁还在打瞌睡的陆沅时,拍了他两下,“装睡还是挂了?”
陆沅时嘴角微微上扬,“挂了。”
“走啦。”萧淮恨不得掐他两下。
“好。”陆沅时睁开眼,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天色已晚,或许回去的时候,已经赶不上杨管家说的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