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

    她辜负了他的情意。

    他为了救她，单刀赴会。

    那些人用钢管打他，他为了她，没有任何反抗。

    时至今日，她还能清楚地记得，他那时穿的是病号服。

    前一天，她害他进医院。

    他穿着病号服就来救她。

    为了她，丢了性命。

    可即便是那样，她也没有爱上他，只是因为害了一条人命而心存愧疚。她在他墓碑前，追随他而去，也只是觉得她的生，是他用命换来的。

    她撞碑的前一秒想的是什么？

    一命抵一命。

    陪他一起走黄泉路。

    仅此而已。

    而不是去爱他。

    没曾想上天垂怜，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

    刚重生那会儿，她一心想的只是还他上一世的情分。

    是内疚，是自责。

    而不是真心实意地爱他。

    尽管后来意识到自己对他有好感，生出了不同的感情。想和他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羁绊，却也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他。为了和他尽快建立信任基础，她利用了余南溪。

    他身体那么差。

    她却故意让他犯病。

    她那时到底在想什么？

    是想让他下次遇到这种事能冷静，能不要伤害自己，能不要那么冲动。

    同时，也是想走捷径与他建立信任基础。

    她分明可以慢慢来的。

    她分明提前什么都知道。

    她分明可以避免他那次犯病。

    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是那时不够爱吗？

    或许吧。

    她现在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他对她的爱，毫无保留。

    而她……

    她配不上他的深情！

    乔望舒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好疼好疼……

    疼得窒息！

    她情绪彻底绷不住了，抱着膝盖，埋头哭出了声。

    墨北潇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就让她哭吧。

    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

    乔望舒哭了好久。

    眼泪像是决了堤。

    情绪发泄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抬起头看向墨北潇：“老四，你和我说了那么多，是想让我劝他答应做治疗手术？是吗？”

    “我不知道。”墨北潇脸色很难看：“我几次想过，把他绑上手术台，可有些事我担不起责任。如果我强迫他手术，万一他下不来手术台，我……我会自责后悔一辈子。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拖不起了。我心里很挣扎，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劝他做手术。

    “他不许我把他的身体状况告诉你。

    “他跟我说，你已经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你们就快要办婚礼了，他这一生，没有任何遗憾了。他只想在未来几年的时间里，好好陪着你，守着你。他说他不敢赌，不想把仅剩的时间赌进去。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劝他做手术。

    “你是他的妻子，是他此生最在乎的人，这个决定，你自己来做吧。”

    乔望舒闭了闭眼。

    眼泪不停往下掉。

    他没有遗憾了。

    可她有！

    她答应要带他去看山，看海，看日出日落，去沙漠骑骆驼，去海边喂海鸥，去大草原骑马，去漂流，去浮潜，去露营……

    她答应他的事。

    一件都还没有实践。

    她还想和他厮守一辈子，想和他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宝宝。

    她有太多太多事想和他做。

    ……

    乔望舒陷入沉默。

    墨北潇安静地等在一旁。

    足足半小时后。

    乔望舒做出决定：“做，手术必须做，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再失去他！

    乔望舒做出这样的决定。

    墨北潇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口气！

    他希望三哥答应手术。

    又生怕有个万一……

    乔望舒努力平复情绪：“老四，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好。”墨北潇转身，尚未抬脚离开，又转了回来：“三嫂，你既然做了决定，要劝我三哥做手术，那你就要先保重好自己。往事已逝，没必要困在过去的事情里。只要我三哥手术成功，你们还会有很多时间。别我三哥还没做手术，你就先倒下了。”

    道理都懂。

    可这世间之事，向来是安慰别人容易，安慰自己却难！

    墨北潇这番话只是安慰乔望舒而已。

    他自己不也是困在往事里，走出不来吗？

    乔望舒很想冷静下来，但她需要一些时间，哭得声音都哑了：“我知道，我会保重，你不用担心我。”

    “嗯。”

    墨北潇离开后。

    乔望舒不断平复情绪。

    夜色愈深。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之后便回了墨北辰的病房。

    病床上他，脸上仍旧没有一丝血色。

    气息平稳，却极为虚弱。

    他以往每次犯病，手术压制后都会很快醒来。

    这一次这么久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乔望舒坐在床边，双手将他的一只手握住，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一整晚。

    他没有醒来。

    她没有合眼。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眼泪可以这么不值钱，一晚上都流不完。

    上午十点半。

    刺目的日光从窗外渗透进来。

    昏睡的墨北辰终于醒了。

    乔望舒一直盯着他，见他醒了，第一时间按医护铃叫医生。

    墨北辰昏睡了太久，头脑混沌，好半晌儿才找回意识。他看到了她哭红的双眼，肿得厉害，心疼极了，薄唇动了动：“舒舒……”

    “别乱动。”乔望舒柔声哄着他，极力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嗓音沙哑又哽咽：“阿辰，先别动，医生马上就过来了，听话。”

    墨北辰没有再动，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的脸：“舒舒，我没事了，吓到你了？你脸色很难看，一夜没睡？怎么哭成这样？眼睛都肿了。”

    她抿了抿唇，努力挤出一抹笑：“不是啊，我睡了几个小时，眼睛肿可能是昨晚熬夜熬的，你别担心我，我很好。”

    秦医生和裴医生，以及一众医护团队的医生们，很快便进了病房。

    乔望舒让出床沿的位置。

    好一通折腾检查。

    秦博旭知道四爷已经把三爷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三夫人，便没再隐瞒，直接说道：“三夫人，三爷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我还建议尽快做治疗手术。否则下一次……会更加凶险。如果救治不及时，极有可能……”

    “我明白。”乔望舒听他说病情暂时稳定，眼泪霎时便绷不住地砸下来，抹了把泪：“辛苦你们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昨晚折腾了大半夜，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