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帝“嗯”了一声，说他知道了，他会考虑的。

    见他如此态度，梁太后自然明白，和之前的选秀一事一样，皇帝只是表面答应下来，并不会真的按她说的做。

    皇帝故意敷衍她，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无论如何也要将大皇子和淑妃两股力量分割开来。

    很快，朝中有大臣上奏呈表，将古往今来各种外戚专权、外戚乱国的惨痛经历作为例子，向启元帝谏言不能让后妃自己养育皇子，皇子必须送去皇子所。

    启元帝当下并没有答应。

    但，这些事情在前朝闹得沸沸扬扬，后宫里又怎么会一点风声也收不到？

    长乐宫。

    元祁读了书回来，找到楚亦姝，脸色很不好。

    “楚母妃，元祁是不是就快不能继续留在长乐宫了？”

    “……”

    楚亦姝沉默一刻。

    将皇子们送去皇子所是祖宗礼法，如果前朝进言的朝臣越来越多，皇上或许也没有办法。

    但——

    楚亦姝蹲下来，为元祁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冲着元祁笑了笑。

    她说：“元祁别这样想。你父皇是大周国君，你是大皇子，整个皇宫都是你的家。所以，元祁无论往后是在皇子所，还是在长乐宫，只是从这个院子去到另一个院子而已。”

    “元祁有了空，可以找机会来长乐宫，楚母妃有时间也会带妙仪去皇子所陪着元祁。元祁，你记住，无论在什么地方，楚母妃和妙仪和你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元祁听明白了楚亦姝话里的意思。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和几位弟弟要被去皇子所，怕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果然，没过几日，元祁、元茂、元恪、元景都由掌事姑姑从各宫领走。

    元祁走之前，楚亦姝特地叫住照顾元祁的掌事姑姑，祝姑姑。

    “元祁是皇上的大皇子。皇上能让祝姑姑照顾元祁，定然是十分信任祝姑姑，相信祝姑姑的本事。本宫之前照顾皇子、公主，知道这些事情劳心伤神，所以，这点银子，是提前答谢祝姑姑仔细照顾元祁的赏赐。”

    楚亦姝说话间，旁边候着的青玉快步上前给祝姑姑塞了个分量不小的红包。

    祝姑姑收下红包，恭敬低头谢恩：“淑妃娘娘请放心，奴才们一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好大皇子的。”

    楚亦姝笑着点点头，“如此便是最好了。也请祝姑姑放心，本宫最是赏罚分明的人，只要大皇子一切都好，往后本宫自不会少了祝姑姑的赏赐，不过嘛——”

    温和婉转的声音骤然一厉。

    楚亦姝眼底透出警告的厉光，她再说：“往后，若叫本宫知道任何大皇子在皇子所过得不好的大逆不道之罪，不仅本宫饶不了你，皇上也会重罚你与你的家人！你可听明白了？！”

    先礼后兵，便是如此。

    先给足祝姑姑面子，让她知道，她淑妃认同她的本事；再严厉敲打，叫她不敢生出丝毫祸乱之心。

    果然。

    面对楚亦姝凌厉的威压，祝姑姑立刻往地上一跪，连连叩头，不住说她绝不敢有任何惫懒松懈，一定好好照顾元祁。

    “嗯，本宫知道了，你先到长乐宫外面候着，本宫和大皇子说几句话，大皇子再跟你走。”

    楚亦姝冷眼瞧着祝姑姑离开，面对元祁，她的神情即刻温和下来。

    她招招手，让妙仪过来送送元祁，自己则让青玉把之前给元祁备的衣裳、糕点拿了过来。

    “虽说这些东西皇子所里都有，而且，方才我警告了祝姑姑，想来她们也是不敢轻视你的。但是，这些东西带上，总是有备无患的。”

    “楚母妃，多谢你为元祁做了这么多。”

    元祁知道楚亦姝一向都不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

    但，今日为了他，她端起架子、拿起气势，他心里真的很感激。

    楚亦姝冲他点点头，“好了，去吧。我和妙仪会常去看你的。”

    妙仪也不断点头：“妙仪每日都会去读书，每日都能见你的！”

    元祁眼睛有些发酸。

    但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在楚母妃和妹妹面前，他不能哭。

    所以，他咬牙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转身离开了长乐宫。

    元祁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楚亦姝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她想了想，让青玉回头挑几个自秦王府就伺候的老人。

    “几位皇子一齐去了皇子所，皇子所里伺候的人，只怕有所不够吧……”

    她想，自己是淑妃，同皇上求求情，应该能派一两个放心的人去皇子所。

    有自己的人看顾着，才能真正的放心。

    青玉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就去办了。

    除了元祁，张嫔，张宜秀的元茂；郑嫔，郑宝贤的元恪，也都送去了皇子所。

    本来她们就不是得圣宠的人，孩子养在身边，皇上每个月还能来看她们一次两次，而且，孩子更是她们寂寞空闲时间里的一抹亮色、一份慰藉。

    如今，因为皇后的提议，她们的孩子生生被人带走，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所以，这几日去坤宁宫向梁若君请安的时候，张宜秀、郑宝贤都没什么好脸色。

    梁若君立刻搬出她身为皇后，也将自己还不满一岁的孩子送去了皇子所说事。

    结果——

    “……所以啊，皇后娘娘境界高远、贤德无边，已然远远不是臣妾等寻常思念孩儿的母亲所能比的了。臣妾可真是敬佩皇后娘娘的无私之心啊！”

    郑宝贤眼皮一翻，冲着皇后就是一顿阴阳怪气。

    她夸梁若君境界高、好贤德，全是赞美致辞，但，话里真正的意思却在说梁若君是一个狠心的母亲。

    自己不满一岁的孩子说割舍就割舍。

    说到底，还是不因为她梁若君觉得四皇子元景生来就带有弱症，一开始就没有被立为太子的机会，是一个没有的、可以随时被废弃的孩子。

    拿自己没用的孩子为榜样，逼着她们交出自己的孩子。

    谁说不是好计谋呢？！

    “郑嫔！你！”

    梁若君听出郑宝贤话中的不敬，立刻变了脸色。

    郑宝贤却浑然不惧，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诧异道：“皇后娘娘怎么了？臣妾字字句句无不对您称赞、敬重，有什么不对的么？臣妾惶恐，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

    梁若君掐紧双手，心里的那口气憋得那叫一个难受。

    可郑宝贤的确言语恭敬，她根本无从指摘。

    见梁若君生闷气，郑宝贤心里被夺去孩子的不满之情，总算缓和了些。

    她朝梁若君眨眨眼：“皇后娘娘既然没什么要示下了，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郑宝贤起身恭恭敬敬行了礼，不给梁若君留半点把柄。

    梁若君心里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摆摆手，装作大度端方地让她们都退下。

    “可恶！”

    梁若君捏紧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矮几上。

    等过些日子新人入宫了，得了皇上的欢心，看你们这些人还能得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