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宴叹了口气。

    “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我们再谈。”

    秦时宴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便推门出去了。

    看见门外的舒心，他说：“你进去守着她，不能损她一丝一毫，寸步不离，懂吗？”

    舒心连忙点头，对虞书意投湖的事情心有余悸。

    然后就赶紧推门进去了，这半个月整个东宫，都处在一种极端阴霾的气氛下，好在长公主醒了，只要她醒了，他们这些人也能松泛一些。

    翌日

    日上三竿，虞书意才悠悠转醒。

    舒心看到她醒了，连忙去打水来给她洗漱，并挑了一身鹅黄色衣裙。

    “早膳已经备好了，公主梳妆好便可以去吃了。”

    说着，舒心扶着虞书意坐下，替她描眉上妆。

    不知道是做的那个梦太长，还是一时间，对现在的环境感到陌生，虞书意看着舒心那张脸，总感觉时间过了许久。

    昨夜她没有怎么睡，前思后想，总算理了清楚，原来那真的是她的一场梦，因为在那一场梦里，她知道所有人的事情。

    就连常书铭，还有那个叫雪见亦或是萧烟雨的女子，在那个叫烟雨台的地方。

    所发生的一切她全部都知道，如果那不是梦，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呢？

    只是想不到啊，秦时宴居然会相信织梦师，想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不然他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以后别叫我公主了。”堂堂公主竟然被人玩弄于手掌心，还不自知。

    这算哪门子的公主，或许是那个梦太残酷，让她不愿意在以公主自称，暂时先让她缓缓吧。

    秦时宴这一招，真的是妙极了，她是真的感到了挫败与无力，就好像那浮出水面的雨，不能在回到水面，看着生机在慢慢死去。

    舒心看着她，不明所以：“是。”

    舒心刚要要拿起首饰，给虞书意一一戴上，却见虞书意拂开她的手。

    自己去拿了一朵，针织白色山茶花，带到了头上去，又起身去挑了一身素色的衣裳。

    今日她连口脂都没有涂，只有脸上涂了些粉，整个人看起来清丽优雅，只是怎么看她，整个人的身上，都透露出来一种，淡淡的忧伤。

    “您从前最喜欢穿艳色的衣服，今日怎的穿的这般素净。”

    从前的虞书意，骄阳艳丽，无论什么东西，都喜欢色彩鲜明的。在东宫的那些日子，舒心从未见过她穿的这般素净。

    “我穿什么很重要吗？”她整个人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还要在乎穿什么吗？只要活着不就好了吗？

    这不就是秦时宴想要的吗？高岭之花，跌入泥里。

    穿戴好，虞书意看着舒心，“你不是说早膳好了吗？在哪里？”

    屋里的桌子上空空如也。

    她饿了，她现在很饿，她急需要吃一些东西，来补充一些体力。

    昨天的药她也没有喝，在舒心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倒进了花盆。

    太医说了，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大碍了。只是这一切都是她的心病，实在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导致她昏迷那么久。

    昏迷了半个月，她觉得她全身都没有力气。

    “早膳我备在花园里了，您随我去吃吧。”

    虽没有称她为公主，但是舒心也用了尊称。

    虞书意也没有在纠正她，随她去了，由着她搀扶着，一起去了花园。

    其实舒心这个人，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她知道她的心情不好，所以她将今日的早膳备在了花园。

    花园里虽然没有花，但是不知道舒心，从哪里找来了一些假花，装饰了一下，倒是有一些秋高气爽的氛围。

    舒心见她眉头舒展，嘴角也扬起了笑意。

    主子是真的了解长公主的，知道她喜欢花，便连夜叫人在东宫外装饰了一宿，并嘱咐她今日一定要带虞书意出来。

    这不长公主出来了，总算不再似之前一样愁云惨雾了。

    秦时宴从宫中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虞书意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坐在花园里，举止优雅的用着早膳，她虽然在吃，但是能感觉到她食不知味，只是应付几口罢了。

    她好像很不开心，无论隔得距离隔得有多远，他也能看见她，脸上的淡淡的哀愁。

    他没有马上去到虞书意身边，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去了，虞书意一看见他就会不高兴，或许就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致了，本就是强撑着吃几口，还是等她吃完他再去吧。

    而且他眼下，他有一桩更要紧的事情。

    秦时宴停顿了一会儿，便去了东宫的书房。

    燕云看到他那样，更已经摸不着头脑了，匆匆回来，不就是想要见一见长公主吗？而且以往要是主子，看到了长公主，必然是马上过去的，今日怎的变了？

    长公主昏迷的这半个月，主子都喜怒无常，他以为只要长公主醒了就好了，他就会好一些，怎么还是没好呢？

    “燕云，让你救回来的人，好些了吗？”

    秦时宴一回到书房，就问起燕云。

    “谁？”燕云一时间没有想起来，秦时宴说的是谁。

    “渺渺。”

    “哦，哦，想起来了。”听到这个名字，燕云恍然大悟，摸了摸头。

    “属下前两日已经去看过了，她已经醒了很久了，只是她的腿伤实在严重，郎中给她做了一副拐杖，这些时日都让她，自己在练习走路。

    属下前两日去的时候，她已经能丢下拐杖，自己独立行走了，想来再过几日便可以好了，到时候暑假去把她接来，可好？”

    渺渺回来的时候，整个小腿伤的极为严重，连骨头都能看得见，好在救他的那个，郎中医术了得，把她的腿治好了。

    秦时宴低头思索了一下，半晌才说道：“明日你去把她接来，送到青玄殿去。”

    有渺渺在，她的心情也会好一些，至少，不要抑郁成疾。

    “是。”燕云点了点头。

    秦时宴低头，备好纸墨笔砚，便利落的拿起笔，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了起来。

    待写好后，装进信封，递给了燕云。

    “送去丞相府。”

    燕云接过信封，惴惴不安的问。

    “主子，您真要这样做啊？”这要是让齐文九的女儿，入主东宫，那长公主怎么办？而且那可是三个啊。

    “为何不做？齐文九想要送，他的女儿来东宫？孤怎可佛了他的意。只是他未免太瞧得起，他的女儿了。既然他想要让他的女儿去选秀，那便去吧，至于选不选，那就是孤的事情了。”

    梯子他已经给了，能不能爬的上来，那便是他齐文九的本事了，他不过是做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这些时日皇宫里，一直都在预备选秀的事情，齐文九更是多次写折子来东宫，说他的女儿一直仰慕他许久。

    即使不能做正妃，做一个姬妾也是好的，这老东西，一个女儿就算了，还想送三个女儿进来，当他东宫是什么地方？尼姑庵吗？那么缺女人。

    他有一个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是，属下这就去。”

    听到秦时宴这么说，燕云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走向，原来那些话都是推辞而已。

    他还以为主子，真的想要纳齐文九的女儿呢？毕竟那齐文九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生的女儿，却是个顶个的，且都是悉心培养的，随便哪一个，都是极好的。

    只是那些女子再好，如何能比得了长公主，只是不知道长公主这一次，要多久时日才能恢复了。

    花园里，虞书意草草的吃了几口点心，又喝了几口粥，就放下了筷子。

    “您多用些吧，这些都是您喜欢吃的，我特意叫膳房的人，多做了几样，您都尝尝吧。”

    才吃几口，怎么就不吃了呢？这怎能恢复精神。

    “没胃口了，吃不下。”

    虞书意摇了摇头，吃什么到嘴里都是索然无味的，在吃只怕是要恶心吐了。

    “长公主醒了？”

    一句女声传来，虞书意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见来人是燕雨，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燕雨看她那样，却还是耐着性子上前，微微佛身，脸上带着笑意。

    “属下不知道公主殿下醒了，这些时日听说公主殿下昏迷了，属下也实在是担心，现在看到长公主醒了，属下可算是放心了。”

    “是吗？”

    迎着她的眼神，虞书意看向她，眼神冰冷，活脱脱像在看一个死人，皮笑肉不笑。

    “我没死你很高兴吗？燕雨？”

    说起来她有今日，她倒是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太子殿下，最得力的女下属了。

    燕雨收起笑意：“长公主没死，做属下的自然是开心。”

    听着她那口不对心的话，虞书意只觉得恶心，她知道燕雨对秦时宴的心思不纯，可从来没有想过，她也会背着，秦时宴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扶我起来。”

    虞书意将手抬起。

    舒心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虞书意一步一步靠近燕雨，最后在离燕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侧头，对着燕雨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知道，那日那些侍女，对我大不敬，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我更知道，那湖边的小路上，是你在鹅卵石上动了手脚，我才会落水。”

    说着，她毫不客气的将燕雨，推了一把，只是她此时此刻力气小，根本没有力气，燕雨纹丝不动。

    只是燕雨自己往后退了一下，眼神有着惊恐，不敢相信。

    她那件事情做的那么隐秘，虞书意怎么可能会知道。

    看着她惊讶的样子，虞书意张开嘴缓缓说道：“我是昏迷了，可我的耳朵和心听得见，你以为你来青玄殿对我说的一切，我没有听见吗？燕雨你听好了，我有今日全拜你所赐，你放心，今日我所遭受的一切，来日我一点千倍百倍的还给你，一个卑贱之躯，竟然敢算计本宫，你好大的胆子！”

    即使虞书意很虚弱，可是她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铿锵有力，丝毫不怯场，她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那是上位者独有的态度。

    也是她作为烁华长公主的风范。

    堂堂大周烁华长公主，竟然差点被一个，卑贱小人，给害得丧了命，说出去谁敢信。

    燕雨没有否认，而是淡定的说道：“长公主再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燕雨摇了摇头，装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的样子，是她大意了，怎可去虞书意身边暴露自己。

    她以为她会死的，可是她不仅没死，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好好活着呢。

    “呵。”虞书意冷笑。

    “听不懂是吗？听不懂没关系，本宫会让你听懂的。”

    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有仇当场就报。

    “舒心去叫两个侍卫来。”

    她吩咐道。

    舒心刚刚已经听懂了的样子，但好像又不是很懂，但是她知道长公主和燕雨之间的气氛不对，她们两个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步。

    太子殿下交代过，她不能离开长公主的，必须寸步不离。所以即便有虞书意吩咐，她也没敢离开。

    而是大声朝着花园长廊上喊到：“来两个人，快些。”

    很快就有两个侍卫跑了过来，见到燕雨，两个人立刻拱手：“燕雨姑娘有何吩咐？”

    燕雨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她倒是想要知道虞书意想要做什么。。

    两个侍卫这才看向虞书意和舒心，他们是院外侍奉的人，没有见过虞书意，自然也不知道虞书意的身份。

    “去打两桶水来，要井水。”

    虞书意吩咐两人。

    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没动，这……燕雨姑娘没有发话，他们……该听谁的 。

    见他们不动，舒心板着脸说：“这是太子殿下的贵客，虞姑娘，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打水。”

    舒心是青玄殿的大宫女，她说的话，也是有份量的，她说完两名侍卫立马跑了出去，不消片刻，便提了两桶冰水回来。

    如今已经快要到冬日了，此时水温寒凉，冰冷刺骨，他们两个只是打水，手就已经冻得通红一片。

    也不知道这位虞姑娘要拿这，冰水做什么，这么冰，放在这花园里，是打算做什么呢。

    他们两个微微抬起眸子，看了虞书意一眼，只觉得这位虞姑娘，美得跟天仙一样，为何以前没有见过呢，倒是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了。

    不过太子殿下的事情，他们是不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