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明晰敌人想要掩盖什么,那么一切谜团都只是马奇诺防线,毫无用处。
陆惊文说他们在苏杭已经呆了两个多月,这么长时间的滞留已经证明了问题。
【果然,就算是武侠,封建社会依旧吃人于无形啊】
021说。
许时青冷然道:‘归根结底就是钱的事情。’
利益熏心的官员和商人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偷呀啃呀,把粮仓吃了个干净!现在抓老鼠的猫和人来了,蛇鼠们开始弃车保帅,保全自身罢了!
苏杭繁昌,再加上初来乍到,许时青才没往这边想,如今锦衣卫在此,他还猜不出这风云由何而起么?无非是缺把钥匙开门亲眼所见,但门后猖笑狰狞,不言自明。
青年侠客足下一点,身形虚幻,瞬息至远处。身后窸窸窣窣,似是夏风击绿叶。
“该死,他的轻功怎么这么快……”
一道身影越过几处墙头,如落叶翩然而过,倏忽,他身形凝滞,月夜之下,一抹寒意如霜雪凛然,令人不能直视。
那是一截断剑!
黑衣人几乎屏住呼吸,江湖里拥有这样功夫,又用断剑的剑客只有一个!
大宗师,折花剑仙,许时青!
此刻他哪还不明白自己一开始就暴露了,顿时冷汗淋漓,精神紧绷,恍惚间以为看见了自己人头落地的场景。
“你是谁派来的?”
身后的人声音冷冽。
“……我,我说我只是好奇……你信吗?”
许时青:“?”
.
齐周的江湖有多长不重要,毕竟目前江湖人普遍只记得自己师父的师父,再往上一辈。除非有传承的门派,又或者有家学的武林世家,否则谁管这个江湖从谁开始才算是江湖?
在如今的江湖人眼中,这个江湖六派一门一庄,五将一仙,三鬼一盗。
这六派指的是少林、武当、峨眉、华山、昆仑、丐帮,一门自然是指剑门,一庄是北刀山庄。
五将是二十五年前,赴关助战的五位大宗师,分别是柳向生、诗无月、杨天恒、高平江、崔梦流。
一仙是金陵折花的剑仙许时青。
三鬼分别是刀鬼秋无意,一刀摄鬼神、无影鬼谢崇岳,杀人于无形、琴鬼怀远道,一曲惊风雨。
而一盗,则是千面玉郎,花璇兰。
“……你是她徒弟?”许时青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小毛贼,轻功在这个年纪可以说是天才了,但和他师父那个比鬼无痕无影无踪的逆天身法,还是难以相比。
更何况花璇兰年轻时当真可以说“天下盗贼之道尽出她手”,简直可以说是把偷盗这事儿玩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后提炼出了盗亦有道,自觉敌手寥寥,便宣布退隐了。
许时青额角抽搐,他想到小时候跟师父进宫时,碰见个行为放浪形骸的女子,浑身酒气,正和群君子卫打马、摇色子……那是个举世无双的奇女子。
当时齐王摄政,权倾朝野,而柳向生江湖遐迩闻名,在宫中有帝师之实,作为后者的关门子弟,许时青在宫中可以说是威风凛凛。
唯独在这女人面前被揉圆搓扁,损失惨重。
许时青想起那时候被骗得多惨了,顿时头疼:“缇骑的?怎么没和同伴一起?”
缇骑就是锦衣卫。
眼前的少年人愣了下:“京城来人了?”
!
许时青蹙眉,这家伙,不是锦衣卫。
韩承羽一个激灵,看清楚眼神的意思,转身就要跑。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强硬、不容反抗的摁住了他。
韩承羽欲哭无泪。
“好,好吧。”
“我什么都说……你别,别打我!”
花璇兰离开皇宫后,到底去哪里了,收这么个小毛孩当徒弟。
现场的情况很是微妙,显得许时青一个大男人欺负个还没及冠的少年郎,颇为令人不耻。
许时青咋舌:“走了,此地不宜久留,或者你想和我一起吹冷风?”
他松开手,韩承羽也知道自己逃不出这位大宗师的手掌心,乖巧的跟在青年身后,心里暗自腹诽:倒霉,真的倒霉,当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谁知道传闻里的谪仙人竟然是这么个冷面阎罗!
.
十里亭。
现在已经是宵禁的时间,客栈熄了灯。
许时青和韩承羽是翻窗进的楼,小小的喧哗过后,客栈老板匆匆跑过来,一边走一边骂:“许时青你个讨债鬼,这次又是什么事?”
“要命的事。”许时青翻了个白眼。
伟大的经济后盾,真正拿捏剑门大小事务的副门主何问古面色一肃:“怎么回事?”
他和许时青前后脚到苏杭,知道的并不比他多多少。剑门的势力范围在汴京,苏杭这地鞭长莫及,实在是尽力了。
“那位想对苏杭的贪腐动刀了。”许时青言简意赅。
韩承羽动了动耳朵,说:“这话我当没听见啊。”
“……这是谁?”何问古略显嫌弃的看他。
许时青说:“花璇兰徒弟。”
“噢。”何问古恍然大悟,还是挺嫌弃的道:“那女人眼光还是那么差,上次打晕了我伙计易容来偷东西,结果人皮面具都戴露馅。”
……其实江湖人也没几个戴的好那玩意,大多都只是求遮个脸,晚上黑黝黝的,也看不那么清楚。只有白天时,才会找人捯饬得好点。
“我就是个功夫不到家的小贼!”韩承羽声音大了些,又在两个人的目光下降低:“……可不做那种杀人的事噢。”
韩承羽长着一张娃娃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跟肉包子似的。
“轮不到你做。”许时青微微颔首:“自然是我来。”
何问古眉毛一抽:“你来什么来,这事儿调查清楚了,把证据给了锦衣卫他们解决也就罢了。”
他说:“别掺和朝堂的事,平白惹了一身腥。”
柳向生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件事不好当着韩承羽说,两个人你知我知,转移了话题。
“一个月前的比武招亲,你可有什么消息没有?”何问古同韩承羽问:“尤其是温家大小姐相关。”
“那天挺正常的。”少年人想了想道:“温彩柔的话……她其实挺好的,要我说不就是偷了点盐嘛……我还挺好奇她怎么把那么多盐带走了。”
一看就知道不怎么爱读书。
何问古被那句偷了点盐给呛得好笑。
不过韩承羽在苏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据他所说,他离开师父后,便励志要成为天下第一大盗,每日勤练武功。可惜的是,第一次偷东西被抓到了。
何问古一言难尽:“你偷东西不能挑个简单点的吗?”竟然挑的温家,苏杭巨富家里可多的是江湖人。
他知道韩承羽并不缺钱,偷了的东西也再到手的第二天还回去,从不逾矩。这是花璇兰给他留下的规矩,所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并不像是其他江湖人那样鄙弃。
“……那不是年少轻狂嘛。”韩承羽唯唯诺诺:“反正我被温彩柔放了。”
他语气变得有点雀跃:“她还让我教她武功呢!”
许时青微挑起眉,这表情,看样子花璇兰这徒弟红鸾星动了啊。
“那天之前,温小姐没有什么异常吗?那么多的盐消失她不可能一点异样也没有……”何问古皱起眉:“温家的港口有好几个,恐怕是分批分段,早有预谋的行动。”
官船停泊的时间不会很久,最后验收时发现盐少了这么多,只能证明这种偷盗不只是发生在这个渡口——那可是数箱官盐!折合成白银也有十万两不止!
可却在苏杭爆了出来,只能说有人在背后做推手。
温彩柔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没有。”韩承羽皱起眉,道:“她平时就喜欢听些江湖故事,她爹管得严,只有说是去施粥积善时,才放她出去,就这样一年也出不了几次门。”
“……她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很高兴。”
他说得有点难过:“要比武招亲了,她更是待在闺中,怎么可能离开温家去布局?”
“怎么她离开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许时青与何问古没吭声,他们这种江湖里混多了的,其实有种莫名的预感。
那就是温彩柔恐怕是遭遇不测了。
.
韩承羽嘴里没什么东西,何问古被扰了安眠,烦着去招呼人安排第二天的事情。
他那边的意思是和锦衣卫合作,刘武羽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保不齐有人希望剑门下场把水搅浑。
现在的情况便是尽早找到那批官盐的去处,二是查清楚温彩柔和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情况。至于地牢里的小师弟,何问古会盯着。
许时青自然不无放心,带着韩承羽就往渡口被监管的官船掠去。
“我们要怎么潜入?”韩承羽有点兴奋。
许时青从何问古那里简略的做了伪装,黑色劲装,严严实实的遮住脸。
他把背上的长剑卸下来,断剑留在十里亭。
“有人会帮我们。”许时青带着他越过一个林子,而后打扮成看守的林邗琛和陆惊文汇合。
“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陆惊文道:“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里面守着的是谁?”许时青问。
“江南三剑客之首,宋之禾。”
林邗琛沉声道:“三年前金陵灭门惨案的缔造者,没想到他竟然是被江南知府收进麾下。”
此刻官船在数百米之外,看不清具体情况。
“我会杀了他。”许时青点头,冷然道:“相应的,你们要比他们更早的造出声势——
剑门无意与朝廷抗衡,我们只是一个江湖门派而已。”
陆惊文点头,他们已经传出话头了,只是距离预计效果还需要几日酝酿。
至于许时青会不会空手套白狼,这他们是不担心的,先不说折花剑仙向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退一步讲,对方师妹可是锦衣卫,还是四品佥事!于情于理许时青都没有坑他们的必要。
韩承羽默默缩减存在感。
他怕自己知道太多,最后被杀人灭口。
然而,变故发生了。
.
“好久不见了。”
男人站在甲板的另一头,微笑。
“子筠,金陵一别,甚是想念。”
许时青皱起眉:“谢崇岳,你把所有人都杀了?”
「蜂蜜爱柠檬:没有!你知道我的,我不爱杀人!」
021【……】
谢崇岳,我宿主他不至于这点信任都没有。
你慌忙发消息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柠檬爱蜂蜜:。知道」
许时青冷漠的回复,难得表里如一了一次,还格外应景。
现场一片剑拔弩张。
韩承羽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