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伶人索命
作者:栖应   少将见我应如是最新章节     
    菜刀即将划过脖颈,忽而,宅子外传来一道尖锐的戏腔。

    高高耸立,快要划破空气的菜刀,骤然一顿。

    “相公啊,你为何一去不返,抛下我一人独守空房?”

    “家中无米下锅,我忍饥挨饿,只盼夫君归来。”

    那唱曲的腔调哀怨缠绵。

    只是天黑了,宅子里没有点灯,周遭的气氛随着哀哀戚戚的曲调发凉,阴冷不已。

    宣郎瞳仁骤然紧缩了两下,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

    天昏地暗之中,有伶人浓妆艳饰,甩袖扭身,眼神悲切,站在柳树底下,幽幽地,直勾勾地盯着宣郎。

    “你是谁!”

    宣郎攥住菜刀,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树下的伶人。

    “想起那负心人蔡伯喈,我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总有千山万水,我也要找到那负心的蔡伯喈,问个明白……”

    宣郎惊叫出声,忽然激动起来,“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夜深人静,思君之情难抑,不知夫君在何处,是否安好?”

    伶人忽然停止了扭动,歪过脑袋,直直盯着宣郎,唇角忽然扬起瘆人的弧度。

    宣郎脸色彻底白了,挥舞着的菜刀在空中停滞住,“唱的戏可以作假,

    可你…你同柳娘长得一模一样,你不是假的柳娘……”

    “……”

    “柳娘,是你吗?”宣郎声音发颤。

    听到这声音,地上躺着的南许再也忍不住了,睁开眼看向一旁的座椅。

    “噗呲。”

    “噗呲噗呲。”

    压低了声给人传信。

    歪倒在座椅上的人同时睁开眼,眼神清明,哪有方才晕过去时的不省人事。

    晏骜川不明所以地同南许对视上。

    方才,宣郎第二次去小厨房的时候,晏骜川就同南许暗示,不要用茶。

    宣郎看出他们的身份,在他们的茶盏中下了药。

    他们要是真喝了,便是任人宰割。

    所以他们方才装作晕倒,也不过是一出戏罢了。

    本来是想看看宣郎要做什么。

    只是……

    “苍了天了,你他娘快睁开眼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南许蹬着腿,吓得往晏骜川脚边拼命蛄蛹。

    晏骜川皱着眉头,瞧着远方的伶人。

    那伶人站在柳树底下,天黑了,只是月被乌云遮挡住,漆黑无光,根本分不清是人是鬼。

    “他大爷的,这他娘什么鬼。”

    南许默默缩起来,抱着晏骜川的小腿,“这是咱们计划里的人吗?”

    “我们哪里有钱请个伶人来一起演戏。”

    晏骜川镇定地看着这场面。

    “不是安排的,那就是真鬼了。”

    南许抱着晏骜川的小腿,往座椅上爬,同晏骜川挤在一张椅子上。

    “滚下去。”晏骜川不耐烦说。

    “要滚你滚,老子屎都要吓出来了,你让老子抱一下怎么了。”

    南许一边说着,一边将腿搭在晏骜川的腿上,脑袋顺势埋进人的胸口,就差没嘤嘤哭出声了。

    “……”

    晏骜川暂且没搭理身边这人,前方的戏码还在上演,提醒道:“阿许,你看。”

    南许:“我不看。”

    “方才宣郎喊那个伶人柳娘,你听见没?”晏骜川问。

    “我没听见,我没看见,从今天起老子就是个残废。”

    南许扒拉着人的衣襟,差点将脑袋往人衣裳里塞。

    晏骜川单手控制着人的后脖颈,一边端详着那伶人。

    “我哭坏了贤妻女裙钗,你却马蹄子踏来如泥踩,天理何在——”

    前方忽然传来尖锐刺耳的女声,只瞧那伶人竟然张开鲜红的唇,诡异地笑出了声,脑袋歪倒一侧。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伶人的笑声阴森,越靠越近。

    宣郎浑身发抖,不断往后退。

    “柳娘!你不要过来!不是我杀害的你!”

    “宣郎——”

    伶人戏腔缠绵,眼神柔情百转,水袖翻动唱着:“为何将我吊在悬梁之上,

    我爱你心如磐石,为何要杀我——

    为何要让我断了气,你这负心汉——”

    晏骜川低声说:“柳娘是被人吊死的?先前所有人都说柳娘是自缢。”

    南许的声音闷闷从他胸口传来:“他们个人恩怨,能不能让他们个人处理,

    我真的受不了了,有点想晕一晕。”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宣郎嘶吼出声,接近歇斯底里:“柳娘!你怎么不知道我爱你之心?

    我多爱你啊,我为你写诗,我一个读书人,不惜日日来戏楼给你捧场,

    他们都说戏子无情,可只有我,柳娘,只有我对你不离不弃啊。”

    柳树底下的伶人忽然又“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我哭坏了贤妻女裙钗,你却马蹄子踏来如泥踩,天理何在——”

    宣郎捂着脑袋,“不要再唱了。”

    “我哭坏了贤妻女裙钗,你却马蹄子踏来如泥踩,天理何在——”

    “啊!”宣郎失声尖叫。

    “我哭坏了贤妻女裙钗,你却马蹄子踏来如泥踩,天理何在——”

    宣郎在空气中不断挥刀,“不要在唱了!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你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么……”

    面前的伶人唱腔骤停,笑盈盈地看着对方,“黄散依呢?”

    宣郎身体一僵。

    “宣郎——”

    伶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七窍流血,模样凄惨可怖,偏偏这样凄惨的模样,却还诡异地笑着。

    她的脖颈上是一条鲜红的印记,让人无法忽视。

    “宣郎,我的郎,你是薄情郎——”

    伶人眼睛里流着血,碎步往前踏着,可瞧着却并未踩到实处,而是轻飘飘地浮了过来。

    “为何做那薄情郎,为何把我命给拿——”

    南许实在是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就险些吓得两眼一翻。

    “没、没走路,她是…她是飘过来的……鬼……”

    “鬼啊——”

    宣郎再也忍受不住,菜刀“啪嗒”一声猛地砸在了地上,“求你不要过来了!”

    伶人却并未随了他的心愿,不断靠近,伴随着阴寒长调和咯吱咯吱的笑声,成就了这一夜最吓人的场景。

    “柳娘!你若是还爱我,就别过来了!”

    宣郎吼出来,紧接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痛哭流涕,抓着自己的衣袍,朝那在半空中游走的伶人抽噎:“真的不是我杀了你,

    柳娘你不清楚,不是我,我根本就不想杀你。

    都是因为黄散依…都是因为黄散依那个贱妇——

    是她对你动的手啊——”

    晏骜川闻言一顿,埋在他胸口的南许也忽然抬起了脑袋。

    四目相对之间,两人的心意相通。

    黄散依,才是杀了柳娘的凶手?

    黄散依为何要杀柳娘?

    那究竟又是谁,杀了黄散依?

    是宣郎吗?

    “黄散依……”

    伶人摆动水袖,拂过宣郎的脸庞,漆黑空洞的眼睛里不断流出血泪。

    “宣郎,我的郎——

    若不是你的示意,她怎么会对我动手?”

    “我从没示意,是她强迫我的!”

    宣郎伏地痛哭:“是她逼我的,我去的时候,你已经断了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