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动静。”
南许听到声音,警惕地回过头去。
晏骜川抬脚,“我去找她们。”
“等等。”
南许抓住晏骜川,看到那伙疾驰而来的队伍,惊出声:“是他!”
“……”
队伍停至院子前,宋枳软定睛一瞧,才拉着乔风意从树后走出来。
“苟逞?”
女子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
苟逞侧头,见来者是宋枳软,颔首,“宋姑娘。”
“你怎么……”
宋枳软的目光往苟逞手里提着的布袋子看了过去。
苟逞将手往身后藏,“宋姑娘,我有事要同晏骜川说,还请你们回避。”
宋枳软闻言愣了下,见晏骜川从院子里走出来,对宋枳软道:“你们回去吧,看看马喂的怎么样了。”
“好……”
宋枳软回头看了眼苟逞,见人盔甲上沾满尘土,应当是多日奔波,再看那手里的布袋子,似乎被水液所浸泡。
“阿枳。”
乔风意唤回宋枳软的神绪,拉着她的手,“咱们先去里头等着吧。”
宋枳软闻言轻轻点头,“好。”
“……”
“你怎么来了?”晏骜川看着对方。
苟逞跳下马,走到晏骜川的面前,“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食言。”
南许不明所以地看着苟逞,见他将手里的布袋子递过来。
晏骜川垂眼,接过布袋子。
一阵猛烈的腥臭扑鼻而来。
映入眼帘,是和血污混成一团的乱发,再往下看,便是人的五官。
这是一颗头颅。
细看,便能认出,这是苟副将。
南许心底一惊,捂住自己的嘴,担心呼声会惹姑娘们的疑心。
“……”
晏骜川收回视线,将布袋子重新系好,“苟逞,你日后该怎么活下去?”
“……”
苟逞知道,晏骜川问的不是他日后以什么为生,而是他亲手血刃兄长,要怎么样活在这个世间,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忠孝不能两全。”
苟逞袖底的手隐隐发抖,深吸一口气,“兄长养我、护我,
可我是大晋人,祖祖辈辈都是,爹娘在我们幼时就一直教导要忠君爱国,
是兄长背弃了大晋,背弃了我。”
晏骜川瞧对方眼眶猩红,痛心切骨,他低缓着声,哽咽道:“你还记得吗?我们投军的时候,教头告诉我们第一句话吗?”
晏骜川看着他,“事君尽忠,人臣大节;苟利社稷,死生不夺。”
“爹娘死得早,我和兄长自小流离失所,兄长在乱世中护我长大,
幸得刘将军搭救,他将兄长提拔到身边,多年来,信任倚重兄长,也体恤兄长要照顾年幼的我,
是刘将军供我念书,和兄长一起教我武艺,我一门心思往前冲,是想要成为像刘将军这样的人,
可是兄长背弃了我们,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苟逞捏住拳头,泪流满面,咬牙切齿:“若是连我都不为刘将军报仇,
那刘将军该多可怜,他被最信任的下属所背叛,
若非我兄长火烧粮仓,让将士们士气衰败,在战场上,让蛮子取得了先机,将军就不会死。
即使那个人是我兄长,也绝不能宽恕。”
“……”
晏骜川重重抱住苟逞,“将军在天之灵,会心宽的。”
“……”
南许瞧着两人相拥,心内错综复杂。
良久,晏骜川才将布袋子交给苟逞,“这个,你拿去吧,我会告明官家,苟副将已死。”
“我会将头颅提到刘将军坟前谢罪。”苟逞说。
“见过刘将军,就来京城吧。”
晏骜川摁住苟逞的肩膀,“来我身边吧。”
苟逞讶然地抬起眼,浑然不敢相信晏骜川会说这种话。
南许却明白。
只有这样,苟逞才能活下来。
他和晏骜川都是有兄长的人。
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换做任何人,恐怕都难以承受这样的煎熬。
“你很厉害,值得同我站在一起。”
晏骜川平视对方,“我在京城等你,多久都等。”
“……”
“……”
宋枳软被人喊出来时,外头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四处环顾,“苟逞呢?”
“走了,他得赶去临安府,祭拜刘将军。”晏骜川道。
宋枳软点头,犹豫问:“他方才手里提着什么呢?”
“没什么。”
晏骜川笑了笑,“你不说我都没注意,他手里还提了东西。”
南许眸底微动,也扬唇说:“要准备上路咯,咱们这样快马加鞭赶回去,
怎么着也得在十天内到京城,如今再不动身,可怕赶不到驿站了。”
“走吧,咱们上车。”乔风意摸了下宋枳软的脑袋,“你身子还没恢复好,路途劳累,
等会儿上车睡一会儿,养足了精神,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宋枳软不是没嗅见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只是瞧见众人眼中,待她的关怀,还是笑了出来。
“接下来的路再难走,大家伙一起走,也不会很难熬的。”
四人相视一笑。
“……”
“……”
从临安府到京城,虽说是快马加鞭,尽量盼着十日内赶到,只是赶了大半路,南许又闹了水土不服。
宋枳软这个身子骨弱的反倒是没事,南许还因此被晏骜川嘲笑了好几日。
为了照顾南许的身子,几人放慢了脚步,延了五日,才赶到京城。
距离上次从这儿离开,已经快三年了,见惯了受战争和饥荒侵扰的临安府,眼下的京城却丝毫没有受影响。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四围绵绣繁华地,车马喧天闹起。看了这红紫翠乡中,堪写在丹青画图里。
“临安府百姓过得那般苦,京城倒还是靡衣玉食,金迷纸醉。”
南许趴在车窗上,瞧着来往人欢声笑语,饭铺酒楼间贵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真是荒唐。”
南许嗤了声。
“看来投军还真是让你改变了不少。”宋枳软微笑。
乔风意将车窗关上,“身子刚好,就少吹风吧。”
南许回头瞥了眼乔风意,小心翼翼,在袖底握住了人的手,凑过去低声说:“关心我?”
“……”乔风意似笑非笑。
“驭——”
老陈勒住马绳。
晏骜川蹙眉,“怎么了?”
阿宝从没来过京城,瞧着眼前两拨衣着不同,却又富贵奢华的人,有些慌张。
小丫头连忙将车帘拉开,对车内人说:“姑娘,公子,不好了,
咱们的车让人给拦住了,这帮人看着来势汹汹,不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