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您不是早就清楚，那金吾卫中混进了南蛮吗？”
晏骜川的语调缓慢，平心静气，并不受帝王威压所动。
司马帝审视着年轻人，好半晌，才开口：“起来吧。”
晏骜川起身，只是仍保持着垂首模样，道：“请官家恕臣隐瞒之罪，只是不愿打草惊蛇，今日才兵行险招。”
“你是兵行险招？”
司马帝冷哼了声：“拿朕和使臣乃至于满朝文武的命去赌，你有想过，若是出现意外会如何吗？”
“不会出现意外。”
晏骜川陈述：“在几日前，臣偶然从中郎将于未那儿得知，荣申明晓金吾卫需得操练剑舞，却并未禀报给臣，
臣当时便觉得古怪，继而，臣跟随于未去看过金吾卫的情形，
当时发现了队伍中混了南蛮，猜到，是金吾卫中有奸细。”
司马帝抬眉，“你觉得有人叛国？”
“并非叛国。”
晏骜川笑了声：“仅仅二十余人，有什么资本叛国。”
“哦？”
司马帝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人，“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看臣不顺眼，想要除掉臣罢了。”
晏骜川淡声：“若是臣在今日，让南蛮真的伤了人，便是失职，晏家也会因此受到连累。”
“你都知道这些，为何不提早禀明给朕？”司马帝问。
“不仅是怕打草惊蛇，更猜到，官家早就已经知晓南蛮混进了金吾卫中，只是想要借此事，来看看臣的本领。”
晏骜川道：“以官家之敏锐，如何不能发觉有蛮子混入京城。”
“你少说拍马屁的话。”
司马帝冷眼看着对方，“还不从实招来。”
晏骜川顿了下，随即笑：“自然是因为，官家再怎么不相信臣，至少也会将准备剑舞一事通传给臣，
您只找了荣申，是因为早就发现，此人不纯，他背后，还有人指点。”
“荣申背后还有人指点？”
司马帝问：“你觉得是谁？”
“臣不知。”晏骜川垂眼道。
“满口胡言。”
司马帝偏开眼，“老师怎么会有你这样狡猾的孙儿。”
“官家，祖父忠厚，臣的确无法匹敌。”
晏骜川道：“臣知道，修身洁白而行公正，居官无私，人臣之公义也。
但是君臣父子，终是有别。臣亦惶恐，会惹龙颜大怒。”
“君臣父子……”
司马帝眸底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了声：“晏骜川，你在朕面前耍尽了小聪明，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意图，若是你真畏惧，君臣父子，你又怎么会将那些南蛮送到朕的面前？
你不就是要让朕看得清清楚楚，究竟是谁在背后作祟吗？”
“臣不敢。”
晏骜川面不改色，“官家，臣已经让金吾卫将所有南蛮抓捕，待动手结束，
金吾卫会将人送到官家面前，不管官家如何处置，臣和金吾卫都不知。”
“你这小子。”
司马帝深吸一口气，掌心摩挲过桌案，“晏家就没有一个，敢让朕这样为难的。”
“臣不敢。”
晏骜川语气谦卑：“只是有一请求，望官家准许。”
“说。”
“今日来同臣对付南蛮的几个弟兄，都是和臣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若是没有他们，臣都无法从临安府回来，臣恳请官家，准许他们入金吾卫，伴我左右。”晏骜川道。
“你是机关算尽，从最开始，就想到了每一步。”
司马帝失笑摇头，“朕说错了，聪明这一点，你倒是和你祖父很像，不愧是他最喜爱的孙儿。”
“……”
晏骜川没说话，只听上座传来一道沉沉叹息：“朕准许了，等会儿让臧纯去传旨，你先去吧，
方才朕瞧阿枳的脸色有些不好，去看看她有没有被吓到，她终归是要陪伴你一辈子的，要好好珍惜她，爱护她。”
“臣明白。”
晏骜川颔首，转身离开帐子之际，有女子撩开帐帘，莲步走了进来。
“晏将军留步。”
司马帝眉头紧锁，语气不好：“昭华，谁准许你入帐了？”
昭华闻言一愣，“方才儿臣向臧公公请示过，说是等父皇和晏将军聊过之后，儿臣就能进去，
儿臣估摸着时候，想着可能已经说完了，这才进来。”
“没规矩，你母后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司马帝谈及杨芷，面色沉郁。
昭华顿了下，深吸一口气道：“因为这事儿，关乎于晏将军，所以女儿才急着在晏将军在时，进帐子，向父皇禀报。”
司马帝视线落在年轻人的身上，随即道：“你又要说什么事？”
昭华知道，自打外祖擅离职守，父皇就和母后离心，连带着待她冷落。
这些她都明白，只是瞧着父皇生疏的情绪，心头还是忍不住发酸。
“父皇，儿臣难得随您来冬狩，想要学习骑马，晏将军擅骑术，儿臣想着让晏将军教导儿臣。”
昭华走近，偏头看了眼晏骜川。
“朕会让擅长马术的官吏教导你。”
司马帝看着昭华，心知肚明，“晏将军身上职务繁多，昭华，你不要勉强他。”
“父皇，可是如今宴席都散去了。”
昭华攥着衣袖，连忙道：“儿臣不会浪费晏将军太多功夫的。”
“昭华。”
司马帝蹙眉，“不要胡闹，自有旁人教导，你和晏将军男女有别，再者，他有婚约在身，不方便教导你。”
昭华听到婚约两个字，就像是踩到了痛处，反驳：“父皇就是不心疼儿臣了，
倘若贵妃为父皇诞下公主，父皇一定不会如此苛待她的。”
司马帝的眼神一点点变冷，让昭华也跟着不寒而栗。
“你再胡闹，就陪你母后去坤宁宫住着，不必出来。”
“父皇！”昭华急了。
“官家。”
一旁静候的晏骜川冷不丁开口：“臣愿意教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