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如此恨我吧。”
魏杨氏听见金玉妍的声音,浑身一激灵,闭上眼睛,还想再晕过去。
但是她突然想到,嬿婉还有着身孕,自己如果不直面嘉妃,难免她会折磨嬿婉。
魏杨氏鼓起勇气,尖细着嗓子大声说道:
“嘉妃娘娘,虽然你是个贵女,有四个儿子,但是也不能罔顾国法家规吧,嬿婉她不愿意,你总不能强迫她!”
金玉妍在帷幔后,给嬿婉剥了一整盘的糖炒栗子,她擦擦手,慵懒地倚着软垫,
“岳母大人啊,您怎么知道嬿婉她不是自愿的?”
魏杨氏沉默了。
她睁大眼睛瞧瞧嬿婉,哎嗨,脸怎么红了?
魏杨氏很想摇着女儿唤醒她,但考虑到嬿婉有孕,她选择对嘉妃强硬。
“不可能,你上次都打嬿婉了,我告诉你,就算你有四个皇子,但我一个额娘能顶十万雄兵,大不了我就和你鱼死网破。”
魏杨氏拿出来年轻时候和人吵架的气势来,她觉得对待嘉妃,就应该泼妇一些。
虽然嘉妃的肚子是贵肚,人是贵女,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也要恐吓一下这个贵女。
金玉妍在外面憋着笑,“哎呦,岳母大人,亏我听说你落水,还给你备了份大礼呢,你这可真是伤我的心啊。”
金玉妍一个眼神,春蝉端起来桌子上的一盘赤金嵌玉葫芦的金锞子进了帷幔。
魏杨氏看见黄澄澄的金子,条件反射般的眼睛冒光,接着她用力别过头去,
“嘉妃娘娘,你别想着用这些来让我闭嘴,我告诉你,以后你必须对嬿婉以礼相待,再也不能踏足永寿宫!”
外面的那道声音云淡风轻,又带着笑意,
“对嬿婉以礼相待,那是不够的,不来永寿宫,更是不可能。”
金玉妍隔着绯红色的帷幔,纤细洁白的手递进来两颗金黄油亮的板栗,嬿婉伸手接住了。
两人指尖轻触,暖玉生香,嬿婉的身子轻轻颤栗。
魏杨氏搂着嬿婉,小声说着,“怎么还发抖了,别怕,额娘在呢,看额娘怎么骂她。”
嬿婉觉得,再任由两人说下去,估计额娘得从床上爬起来,毕竟金玉妍怼起人来实在是强。
她抬起头笑着说道:“额娘别怕,我现在有皇后娘娘撑腰了,嘉妃也就是一张嘴厉害,你先歇着,且等我出去把她赶走。”
魏杨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她靠近嬿婉耳边说道:
“她若是敢再动你,你就大声喊额娘,到时候咱们就把事儿搞大,听到没?”
嬿婉笑着点点头,“知道啦,放心吧。”
嬿婉掀开帷幔,只见金玉妍身着一身暗红色金线镂边芍药旗装,倚着榻边,嘴角噙笑,妩媚动人。
见嬿婉出来,她缓缓起身,被嬿婉轻轻推着起来,金玉妍想到嬿婉有孕,只能从了她。
正殿里,嬿婉一把将玉妍推在软榻上,瞪着眼道:
“非要去吓唬额娘做什么,这下好了,她又当真了。”
金玉妍似笑非笑,眸中带着委屈,
“你瞧瞧,只不过陪你演了一场戏,我就彻底成了逼迫你的恶人,巴巴地过来慰问还要被你们凶,我心里还委屈呢。”
说完,用那淡粉色的帕子掩着嘴别过头去,又用余光瞄着嬿婉的小脸儿。
嬿婉心软,坐在她身边,把金玉妍的脸掰过来,
“怎么,演完欺凌我的恶女,现在又喜欢演楚楚可怜的小花了。”
金玉妍也不示弱,反而欺身压上去,小心翼翼地躲着嬿婉的孕肚,
“那这样的戏码,你喜欢吗?”
嘉妃身上清冽的香气萦绕在嬿婉鼻端,仿佛将洁白的栀子和初雪后的霜白梅花一起碾碎,热烈却又清新,勾魂夺魄的侵占着嬿婉的心神。
“喜欢,嘉妃娘娘凤仪万千。”
金玉妍满意地抚摸着嬿婉黑亮的鬓角,顺着摸到她如绸缎般顺滑的发丝。
两人目光交缠在一起,是侵略,是欣赏,是翻云覆雨间的缠绵。
嬿婉身上一热,脸上已经浮现一抹红晕。
金玉妍轻轻笑了,仿佛江南绵绵的春雨,又像塞外飞舞的黄沙,她呵气如兰,
“所以说,你真的是自愿的,对不对?”
嬿婉抚上金玉妍如羊脂白玉般柔滑的侧脸,亦反客为主,
“嘉妃如此美貌,我又怎会不垂涎欲滴,自然是愿意的。”
金玉妍温柔小意地靠近嬿婉的脖颈,求饶道:
“那你快去和你额娘说清楚嘛,我总做个坏人也不是事儿啊。”
嬿婉眼睛滴溜溜一转,在金玉妍脸颊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
冰凉的触感让素来大胆的金玉妍呆滞了一下,她莹润的手指抚摸上那吻痕。
嬿婉哄着她道:“快回启祥宫吧,我这就去和额娘解释,好不?”
金玉妍乖巧地点点头,扶着嬿婉起了身。
偏殿里,魏杨氏紧张地往外张望着,时刻准备着为嬿婉冲锋陷阵。
嬿婉蹁跹而来,脸颊上还有一起红晕,
“额娘,别担心,我已经把嘉妃痛骂了一顿,我告诉她了,她是妃位,我也是妃位,绝不会容忍她的!”
魏杨氏怕嬿婉哄她,又问道:“此话当真?你可不能再受委屈了。”
嬿婉拍拍额娘的背,另一只手指着殿外,
“自然是真的,女儿还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呢,不信您瞧外面,她落荒而逃了。”
魏杨氏顺着嬿婉的手向外望去,只见之前泼辣大胆的嘉妃娘娘,目光迷离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往外走着。
魏杨氏心放下了大半,她给自己顺着气,
“就要这样才好,咱们不能怕事儿,以后她再敢动你,你就打回去。”
永寿宫外,金玉妍摸着自己热热的侧脸,低头宠溺一笑,
“她才不是只小白兔呢,是只磨人的小狐狸”
嬿婉陪着魏杨氏聊了聊家里的事情,魏杨氏说,佐禄走上了正道,她便放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想拉着邻居家闲着没事爱串门的金夫人,一起开个小茶楼,供人聊天打牌吃点心。
嬿婉自然是支持的。
她又想到了今日额娘救人的事儿,好奇地问道:
“额娘,您什么时候会凫水的,女儿怎么不知道?”
魏杨氏目光悠远,像在回忆往事,
“你不知道,当年佐禄生下来没多久,你阿玛就出事先走了,额娘为了谋求生计,就进了珠轩,下河去采珍珠赚钱,额娘就是那时候学会的凫水。”
嬿婉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额娘,女儿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魏杨氏得意地一笑,这是她的秘密,
“采珠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额娘不想让你脸上无光,就骗你们,说去盛京探亲去了,一走就是两个月,干完活再回来,不然怎么养活你和佐禄。”
魏杨氏将嬿婉搂的更紧一点,温柔地说:
“那段日子确实艰难,等你入了宫,额娘才轻松了些,嬿婉,谢谢你,那么小的孩子,就帮额娘撑起了一个家,苦了你了。”
嬿婉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一些画面。
额娘背着包袱与她告别,让她照顾好弟弟,还说会从盛京老家给她带好吃的来。
小小的嬿婉真的以为,额娘和那些族人说的那样,回盛京老家享福去了。
可是额娘一年去一次盛京,每次回来,都比去之前更黑更瘦更泼辣了,根本不像享福的样子。
路途遥远,额娘说她并没有带回来什么好吃的,倒是带回来很多干的蚌壳。
额娘晚上无事,就和她一起给蚌壳染了颜色,做成五彩斑斓的风铃。
嬿婉极其喜欢,那时候,她有十多个风铃,蓝的,粉的,黄的挂满了屋檐。
若没有那些足够温暖的回忆,前世她在花房,启祥宫的那几年,怎会有信念活下去。
嬿婉靠在额娘怀里,感受着额娘的温暖。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记忆中的风铃随风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