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淮回到学校,棒球比赛早已落下帷幕,偌大的操场只剩下一群飞机头在兢兢业业地清理场地。
他想了想,扭头又朝剑道社的方向走去。
推开活动室的大门,果不其然,持田剑介又在碾压新来的后辈,嘴里还说着各种自吹自擂的话。
屑前辈今天也贱的生龙活虎呢。
持田剑介看到时淮的身影,终于大手一挥遣散了面前的社员,大步朝这边走来。
“这不是时淮吗?”他一条胳膊担在时淮的肩上,“怎么样?剑用得还顺手吧?之前不是说要和云雀打一架吗?还有啊,你什么时候见我家老头子见一……咳啊!”
“你压我头发了。”时淮黑着脸将人按在地上摩擦。
持田剑介与地板亲密接触了一会儿,忽然直起身子,面目狰狞地朝活动室的其他社员喊道:“看什么看!不知道放学后不能在学校逗留吗?”
正在挥舞着木剑的社员们面面相觑后,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一个接一个地默默离去。
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于社长如此不讲理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意外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感到惊讶或者不满。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持田剑介才揉着腰站起来。
“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我好不容易维持的帅气形象都毁了。”
这句话成功换来了还没走远的社员一个大白眼,好在持田剑介的注意力全在时淮身上。
活动室的门被彻底合上,时淮眼神一凛,未出鞘的剑就抵上了他的胸口。
“前辈。”迎着持田剑介诧异的目光,时淮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想,虽然我不会教人,但简单的切磋还是可以的。”
“为了避免再被外面的什么黄毛野狗打进医院,我之后都会抽空来找前辈切磋一下的,请多指教。”
持田剑介越听越兴奋,眼睛都亮了,到最后竟然开心得蹦起来。
“好啊!早知道还能这样,我就自己去找人揍我一顿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时淮忍着直接把人弄死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现在。”
剑鞘对着他的胸口猛地一捅,持田剑介就一下子倒在地上,不等他忍痛起身,时淮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片刻,时淮收剑后撤一步:“起来,继续。”
认真起来的时淮显得有点冷漠,连敬语都省了,可持田剑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是劲,一点也不介意。
训练一开始非常的顺利,但渐渐的,时淮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躲都不会还笑得一脸痴样的人到底是谁啊!
时淮盯着他看了一会,将剑放在一旁。
持田剑介迷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停下了?继续啊,刚刚那一招真的超帅!”
“没什么。”时淮抱拳来到持田剑介身前 指头掰得咯嘣响,“只是觉得拳拳到肉会更帅气一点。”
这货全程都看他怎么挥剑了,自己手里的木剑完全没有动的迹象,连最基本的躲避都不会。
这么想着,时淮挥舞拳头的力道又大了些。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用剑更帅气一点……哎你等会!嗷!别打脸啊!!!”
A few minutes later……
“前辈,你好废。”
时淮双腿交叉盘坐在活动室那片空旷地域的正中央位置,在他的对面,持田剑介一边吸着凉气,一边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看着持田剑介疼的扭曲的脸,时淮面上愈发嫌弃。
“十分钟都撑不住,你现在连兔子纲都比不过。”
“兔子纲?你说那个沢田?嘶……”持田剑介手下一重,疼得直翻白眼,“那家伙能有你厉害?”
“某种程度上。”
他对付不了六道骸,但沢田纲吉可以,而且这次黑曜事件本质上还是沢田纲吉解决的。
“哈?”持田剑介瞪大双眼,抓住时淮的肩膀来回晃,“不行,你怎么能输给那个内裤男!”
时淮一巴掌将人推开:“最弱的人没资格谈论这些。”
持田剑介噤了声,闷闷不乐地继续上药,上了没多久,又忍不住抱怨起来:“所以干嘛突然就要切磋……”
时淮抬头望向窗外,手指无意识抚上腰间,剑鞘上凹凸不平的暗纹不停亲吻着所有者的指腹,但似乎依旧无法理解沉默之人的所思所想。
天色渐晚,太阳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只留下一抹余晖。
时淮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如果不想切磋也可以,这是前辈的自由。”
仔细一想,突然莫名其妙地过来找人切磋,知道的是切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找茬的,持田剑介到现在都不发飙只能说他好这一口。
“倒也不是不想……”
持田剑介对时淮给自己搭上奇怪标签的事情浑然不觉,此刻他刚给自己上完药,抬头就看到了时淮那不算强壮的腰身。
他单手扶着下巴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在时淮准备转身时忽然说道:“看来你们相处的不是很好。”
时淮顺着持田剑介的视线看向自己腰间,银灰的剑静静地挂在那里。
他把剑抽出一截,剑身还像刚被送来时那样一点瑕疵都没有,由此可见它的主人将它保养得很好。
这也使得时淮更加疑惑:“什么意思?”
“我问你。”持田剑介难得摆出几分正经,“他叫什么名字?”
时淮愣了愣,又把剑推了回去:“剑就是剑,名字什么的都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持田剑介一下子蹦起来,也忘了自己身上的伤都是哪儿来的了,直接上手抓住时淮的衣领,“剑也是需要羁绊的!”
而名字往往是一段羁绊的开端。
持田剑介在其他方面不着调,但在面对剑的时候居然意外地执拗。
“那可是我锻的第一把剑,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就连每天跟在你身边的那只鸟都有个名字吧?”
时淮见他脸上的怒气不似作假,只能退一步说道:“我很珍惜它。”
“如果是被这样珍惜还不如碎掉好了!”持田剑介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就是因为觉得你是一位可敬的剑士,我才会把他送给你,如果无法执行你的意志,那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时淮敏锐地捕捉到了持田剑介言语中的细微差别,在称呼剑时,持田剑介用得是“他”,而不是“它”。
“他感受不到你的意志。”持田剑介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知道你为什么挥剑。”
屑前辈许久没个正形,突然这么正经一回反倒激起了时淮的好奇。
“那它要怎么知道我的意志?”
总不能天天对着剑念叨我要干什么吧?
谁料持田剑介只是没好气地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
许是站累了,他往角落里的长凳上一坐,仰头灌了大半瓶水。
“到目前为止,我没在你的招式上看出任何明显的特点,有些甚至算不上完整的剑招,你这家伙其实是没有流派的吧?”
面对这样的提问,时淮并没有做出回答。
持田剑介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些招式也就只有你本人能使得来了,换别人早挂了。”
虽然在他在时淮眼里就是个还没入门的小菜鸡,但好歹也是剑道社的主将,时淮剑里的门道他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
在时淮那些招式里,大开大合、隐匿刁钻、轻巧灵动……五花八门什么样儿的都有,有些动作甚至违反了人类生理学常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持田剑介都有点怀疑时淮是不是没长骨头。
不过这些剑招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足够致命,简直像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剑。
“我就直说了,就是因为你的不合常理,我才托老爹在里面加了些非常规的材料,进而锻造了这么一把非常规的剑。你应该感觉到了,他很细也很轻,普通金属是无法在保持硬度和韧性的同时做到这一点的。”
持田剑介缓了缓,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越是偏离常规就越难以驯服,无法贯彻意志的剑是会弑主的。”
说完这段话,他的神色不知为何有些晦暗,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时淮则是低头好好观察起了这把剑。
弑主的剑?
他在使用的过程中并没有感到不适,相反,还十分顺手,这把剑完全就像是为了迎合他那些扭曲怪诞的招式而诞生的一样。
挥动武器的理由无非就是两个:攻击敌人以及保护自己。
还需要别的什么意志吗?还有名字……
时淮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取名字应该算一个吧。
忽然,有什么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就叫笛卡尔门吧。”
“笛卡尔门?”
持田剑介狐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奇怪的门?要说罗生门我还知道一点。”
“你可以理解为渡厄。”时淮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弑主。”
就当给无聊的生活添点乐子了。
听到这话的持田剑介神色微缓,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
他右手虚握,挡在嘴前:“咳,其实他大概不会弑主。”
“刚刚说得只是普遍情况,笛卡尔门比较特殊,嗯……他貌似在刚见到你的时候就挺喜欢你了,所以……”
迎着时淮越来越平和的目光,持田剑介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时淮扫了两眼他身上的伤,淡淡道:“今后的社团晨练我都不会缺席,前辈,我们明早见。”
持田剑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死缓,也就比死好一点,有时候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但也不全是唬人的嘛。”他小声地嘀咕着,“无法与使用自己的剑士建立羁绊,剑也是会难过的。”
时淮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看出来他难过的?”
持田剑介打着哈哈也不做解释,而时淮也就是这么一说,吐槽完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他今晚还有事要做呢。
刚刚踏入家门,时淮便如同一阵旋风般冲进门内,手中紧紧拎着两个硕大无比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各种蔬菜。
他一刻也不愿停歇,径直朝着厨房走去。
待餐盘端到饭桌上时,时淮脸上还挂着在甜点店里练出来的标志性职业微笑。
“这是今日份的晚饭哦亲~”
看着面前餐盘里堆起一座绿油油的小山,云雀恭弥周身的空气都开始凝固。
“这里提供永久售后服务呢亲~”
思考到日后的生活,云雀恭弥又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这次好歹鼻子不用受折磨对吧?
时淮满意地点点头,哼着小调上了楼。
“这里是绿意盎然的并盛?~”
云雀恭弥原本还想先等时淮上楼,然后再偷偷把面前这一盘东西扔出去,在听到时淮异常愉快的歌声后,他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丢丢。
与看上去的一片惨淡不同,蔬菜的味道似乎被什么东西掩盖了,不至于让他的味觉感到难以忍受。
站在他肩膀上的云豆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忽然展翅飞向二楼:“时崽!”
时淮倚着栏杆,朝楼下来了个wink。
“没想到你今天这么听话,晚安哦亲~”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钻进房间反手就把门合上。
下一秒,跨越大半个云雀宅的拐子砸在了时淮的房门上。
“哈欠——”时淮一进门,脸上就浮现出浓浓的困倦,抓起肩头叽叽喳喳的小黄团子丢到窗外,“吵,要玩找小黑子去。”
云豆凌乱地飞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时淮“啪”的一声合上窗户,窗帘严实的连个缝都没有,只能顺着窗户委屈地飞回到一楼。
“云雀!云雀!”
云雀恭弥吃完饭,放下碗筷瞥了云豆一眼:“安静,再吵就咬杀你。”
可怜的小团子瞬间呆立当场,一眨眼的工夫就飞奔出门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某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