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淮想一出是一出,当即就打算前往店长刷新点。
走在前面的云雀恭弥感知到身后的人的气息飘远,伸手捏住了时淮的后脖颈。
被扼住命运的时淮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
‘不坦诚的家伙在受到胁迫时会有意想不到的反应。’
云雀恭弥收回手捏:“先跟我去学校。”
‘但为了防止他被吓跑,你要在之后拿出足够让他感兴趣的奖励。’某个抱着变色龙的小婴儿悠闲地坐在他面前,‘让他习惯,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作为偶尔配合里包恩调教学生的回报,云雀恭弥得到了这样的建议。
时淮并非战斗欲望匮乏,只是独独不会与他战斗。
同类之间总能嗅到某些相似的特质,比如享受战斗的本能,今早放开手脚的时候,时淮嘴角的弧度可骗不了人。
披在肩上的外套随风摆动,时淮跟在后面,总会趁云雀恭弥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扒拉一下。
云雀恭弥无暇顾及这些,脸上难得露出思索的神色。
能让时淮感兴趣的有什么?
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生活了那么久,时淮明确表现出感兴趣的只有剑和……
“怎么就是掉不下来?”
嘟嘟囔囔的疑惑声拉回了云雀恭弥的注意,他回头看着扒拉自己衣袖的时淮,紧闭的嘴里吐出一串省略号。
“……”
和不掏拐子时候的他。
好像只要云雀恭弥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意图,不管做什么都能吸引时淮。
云雀恭弥心下一动,拎起一只袖子在幼崽面前晃了晃,幼崽的脑袋果然也跟着转了一下。
再晃,时淮一巴掌拍开面前的袖子冲他龇牙:“你逗傻子呢?”
云雀恭弥见状,貌似遗憾地放下袖子,一言不发地继续走在前面,如果不出意外,他这毫无攻击欲的举动估计又会引来幼崽的好奇。
果不其然,时淮哒哒两步就跑到云雀恭弥面前,扶着下巴啧啧称奇:“又吃错药了?”
验证完猜想的云雀恭弥按着时淮的脸,将人轻轻推到一边。
反正早上已经认真打过一架了,剩下的时间就算不动武器,放时淮在他身边蹦跶蹦跶也无妨。
被推到一边的时淮撇了撇嘴,跟着云雀恭弥一起到了学校。
一进风纪委员办公室的门,时淮二话不说往办公桌正对面的沙发上一倒,像只猫似的伸了个懒腰后就眯着眼睛准备打盹。
“还是这里舒服。”
他都快忘了上次像这样趴在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云雀恭弥作为一位顶级爱校生,每天巡视、办公、回家吃饭,生活比时淮还要规律,周末放假都阻挡不了他来学校的步伐。
“你又不上课,每天过来图什么?”时淮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要上一辈子学?”
你永远不知道时淮在知道云雀恭弥每年都在挑自己喜欢的年级上时,白眼到底翻了多少个。
哎,死活不毕业,就是玩。
和草壁哲矢桌上厚如泰山的文件不同,云雀恭弥的办公桌上只有薄薄的几页。
云雀恭弥草草看了两眼就丢到时淮躺着的沙发上,如果不是时淮接得快,就连那几张纸都会被风卷到窗外。
时淮随手翻了翻,上面是并盛初中近期发生的大事件,不用想,全都是围绕沢田纲吉几个人展开的。
“这个。”
时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将附在纸上的一张照片摆在云雀恭弥身前的桌面上。
“还有这几个。”又是几张照片下来,时淮依次指出里面站在角落的人,“都是被六道骸附身的人。”
六道骸三个字出来的时候,时淮能明显感觉到云雀恭弥周身的气压一低。
时淮盯着照片轻飘飘来了一句:“别想了,这些人被附身过一次以后就不会再被附身了。”
云雀恭弥冷哼一声:“下一次,我会送他回地狱。”
时淮没有当真,敷衍地应了两声。
除非掀了复仇者监狱,否则云雀恭弥这辈子能不能见到六道骸都是个问题,时淮更在意的是并盛还有多少人被凤梨刺扎到了。
用六道骸的话来说,这些人身上的契约就像是粗略的一次性消耗品,他们的身体似乎并不在六道骸的抢夺范围内,硬要说的话,他们一般被用于看戏、散步以及享用巧克力,还是时淮最讨厌食物排行榜第二的纯黑巧克力。
就连时淮也不得不感叹:“这凤梨罐头是有多闲啊。”
听到时淮给六道骸起得外号,云雀恭弥看了他一眼,周围的温度开始慢慢回升。
时淮则是懒洋洋地趴回到沙发上,回想着最近动物们反馈给他的画面。
“时间随机,地点的话一般都是围在兔子纲他们周围。”
说起来六道骸在沢田纲吉那群人身边刷新的概率简直高得离谱。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馋兔子纲的身子。”时淮眯着眼睛打趣道。
如果是,那未来就有好戏看了,有里包恩在,那个死变态只会被打包成经验包。
如果不是……那就更有意思了!
宏伟的理想和穿透地狱的光,真想看看他面对抉择的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坐在他对面的云雀恭弥皱着眉晃了晃脑袋,下一刻,泛着寒光的剑尖已经抵在他的眉心。
“你家的两条狗快爬到并盛了吧?”
溢出的杀气环绕在周身,云雀恭弥缓缓抬起头,鲜红的右眼暴露在时淮面前。
听着时淮状似威胁的话,六道骸面色不变,放在浮萍拐上的手却慢慢收回。
“看来这具身体以后也不能用了。”
“知道就好。”时淮收敛杀意,将云雀恭弥凌乱的碎发一点点整理好,“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乱碰。”
有两根头发碰到剑身飘落下来,六道骸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与刚刚判若两人的时淮。
时淮埋在他发间的指尖轻柔,眼底似乎还有些懊恼。
“你连这种手段都看不出来吗?”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像是训狗一般。
他没想到时淮在面对云雀恭弥时,已经盲目到了这种地步。
时淮梳理完头发,垂眸看着他另一只黑色的眼睛:“我乐意。”
六道骸哑然,这也算是意料之内的答案。
“想知道点意料之外的事吗?”熟悉的面孔上找不到熟悉的神态,时淮无趣地收回手掌,这才正视起壳子里的六道骸,“比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来看看你被调教得怎么样了。”
“用词一如既往的恶心。”
时淮直起腰,古波无惊的目落在六道骸身上。
“不过你说的调教……”他意味深长道:“是先无视,然后在对方即将感到挫败时,再将视线投放在对方身上吗?”
先无视……
迎着时淮玩味的视线,六道骸的瞳孔忽然放大。
然后再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时淮尚未长开的脸上写满了无害,唯有暗金的瞳孔中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连这么拙劣的手段都看不出来吗?”
“Kuhahahaha!”六道骸捂着肚子笑起来,笑到身体忍不住后仰。
时淮不爽地皱起眉:“别拿这张脸发癫。”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六道骸笑够了,直视着时淮的双眼,“继续下去不是更有趣吗?”
时淮眯着眼睛打量着六道骸,六道骸现在的表情是时淮所见过的最生动的一次。
这下真有点超乎预料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弧度:“因为刚刚的话都是临时编的。”
像六道骸这种总喜欢戳他脊梁骨的家伙,比起利用价值,他带来的麻烦更多一点。
找他还不如找阿猫阿狗,至少阿猫阿狗会完全忠诚于时淮,而且不计报酬。
但凡六道骸仔细想想,也不至于给他绕进去。
看着六道骸错愕的神情,时淮忍不住嘲笑出声:“你还希望听到什么?”
“如果是想听夸奖的话,我可以满足你。”他忽然拉近自己和六道骸之间的距离,像是专门恶心他一般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
让你今早摸我头。
六道骸冷冷地看着他,眼睛一闭,彻底脱离了这具躯壳。
云雀恭弥刚从眩晕中缓过神,就见时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桌子对面,正杵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早上好。”
看着还没完全清醒的云雀恭弥,时淮捻了捻刚收回的指尖。
手感真好,难怪以前云雀淮弥总喜欢逮着云雀恭弥薅。
可惜以后多半没这机会了。
察觉到什么的云雀恭弥黑着脸,时淮只能遗憾地安抚道:“放心,以后他不会上你的身了。”
具体原因说不上来,但时淮能隐隐察觉到云雀恭弥身上与六道骸的某些联系断开了,应该就是所谓的契约。
云雀恭弥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时淮的一句话而有所缓解,反而有了爆发的趋势。
整个屋内的空气都有了狂躁的迹象,时淮身上的慵懒散去,像是应急一般抱着剑缩到沙发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这边。
暗金的瞳孔中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好像只要换个人,时淮就会毫不犹豫的解决对方,又或者飘然而去,但偏偏眼前的存在让他愿意继续呆在这里。
‘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云雀恭弥好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即使他们一直秉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但时淮已经把自己拴在这里,而那对不负责的夫妇离开之后,缰绳的一端就自然而然落在云雀恭弥一个人的手里。
而且一切真的是在顺其自然吗?
时淮自己会回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件事的,又是什么时候习惯这件事的?
云雀恭弥皱着眉:“你……”
随着他开口,那双眼睛也灵动地眨巴了一下,仿佛在告诉云雀恭弥他在听。
“算了。”云雀恭弥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小小的办公室即使开了窗也依旧封闭。
他起身走了出去,时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步履轻快地跟上。
真的不动拐子耶。
走着走着,时淮作妖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趁云雀恭弥不注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带着袖章的外套飘然而落。
两人同时顿在原地,时淮假装若无其事地甩了甩外套:“原来真没用别针。”
甩完还展开仔细观察了一下外套内部,又盯着云雀恭弥的腰身看了一会儿。
“所以你拐子藏哪儿了?”
“哦?”云雀恭弥眼中露出一抹危险的波动,一只手慢慢探向身后,“看来你被打得不够。”
时淮看到他的神色,把外套往云雀恭弥脸上一扔,顺着走廊的窗户一跃而下。
等云雀恭弥慢悠悠地披上外套,时淮已经脚尖点地跑了出去。
细长的马尾像是尾羽一般坠在时淮身后,将小小的身影衬托得像只自由的鸟儿。
云雀恭弥看着即将踏出校门的时淮,沉默了片刻,同样踩着窗台一跃而下。
刚抱着文件走过来的草壁哲矢连伸手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只能欲哭无泪的看着远去的黑影。
“副委员长,这些资料……”
听到身后的疑惑,草壁哲矢立马绷出一张严肃脸:“委员长事务繁忙,拿回去再过一遍,能自己解决就不要麻烦委员长。”
“是!”
……
“阿啦,这不是时淮吗?”
时淮这边还在疑惑云雀恭弥怎么还没追上来抽他,转头就碰上了一男一女。
他下意识站好:“奈奈阿姨,大叔。”
这俩怎么搞在一起的?兔子纲和天然黑知道吗?
毫无疑问,刚刚开口的就是沢田奈奈,而另一位也不陌生,正是山本刚。
“今天没跟阿武他们一起吗?”
山本刚大大咧咧地拍着时淮的肩膀,忽然发现时淮的肌肉有些紧绷,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紧张的。”
时淮也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这种见家长的局促感他从没在云雀夫妇身上感受过,而且以前单见山本刚的时候也没这么局促。
“是因为阿纲没有请时淮一起来玩吗?”沢田奈奈无奈地笑了笑,“那孩子总是容易害羞,其实还是很希望朋友去找他的。”
“不是……”
时淮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能试图转移话题:“奈奈阿姨和大叔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里包恩帮阿纲请了好多朋友,所以想出来多买点菜,不过好像买太多了,还好遇到了山本先生。”
“我也没想到我家臭小子居然是去沢田家玩了,听说你们都分到了一个班?”
两人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时淮的不自在,顺着时淮的话头就往下说。
从一个班说到自家孩子的成绩,又从成绩聊到沢田纲吉几人的友谊,时不时还会对时淮说沢田纲吉和山本武很喜欢交朋友,最后又不知怎的聊起了时淮的厨艺。
“只要看一遍就会,真想踹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臭小子换时淮当儿子。”山本刚玩笑似的叹了口气。
时淮汗颜:“大叔……”
“时淮确实很能干呢,而且孩子有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很好吗?”沢田奈奈笑着,随后又惆怅地皱起眉,“阿纲有什么事总会憋在心里,就算问了也只会笑着说没事,就算最近恢复正常了,我也是会担心的啊。”
时淮沉默了,这说的应该是黑曜那段时间的事吧。
“大叔,奈奈阿姨。”
看两人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淮斟酌了一下语句。
“我和……阿武还有阿纲他们相处的很好,他们……”时淮在一堆糟心的破事里翻了翻,试图找到沢田纲吉他们的优点,“很努力,也很……耀眼。”
短暂的沉默过后,时淮听到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山本武摇头笑道:“只管骂就好,那臭小子有多糟心我能不知道吗?”
“就算是为了让我们放心,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沢田奈奈轻抚着时淮的头顶,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当父母的其实不会希望孩子那么懂事的,我们偶尔也会想被多依靠一点。”
时淮已经放弃思考了,他果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见时淮不说话沢田奈奈也不再揪着这一点不放,而是换了个话题:“今天时淮要来家里做客吗?阿纲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
一只手忽然拉住时淮的胳膊,云雀恭弥十分自然地来到时淮身前。
“这只幼崽我先带走了,下次再敢群聚就咬杀你们。”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沢田奈奈和山本刚一眼,毫不客气地把人拖走了,独留两个大人原地疑惑。
现在的孩子都喜欢模拟动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