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檀循声望去,是闻昌大步流星地入内,她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时,闻朝抬手摁住了她。
“父亲是什么意思?”闻朝拧眉沉声。
“徐氏对长辈大有不敬,你竟不知管管!”
闻昌甩袖在许夫人身边坐下了,许夫人连忙给闻昌递茶顺气,“都过去了,不是什么大事!”
许夫人伪善的面孔让闻朝与徐初檀觉得恶心。
“这才嫁过来没几天就敢在我威宁侯府摆架子,国舅爷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闻昌怒拍桌,桌上的瓷花瓶被震得摇摇晃晃,险些栽倒。
“父亲慎言!莫要为了维护许氏婆媳而将脏水泼给檀娘与国舅!”闻朝赶在徐初檀开口之前怒喝。
方才徐初檀尚有恭敬之意,此时已然怒不可遏地死瞪着闻昌。
闻昌看着对面那长得比自己高壮,脸也比自己凶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他认为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被挑战了。
“慎言什么慎言?难不成我听见徐氏咄咄逼人地与你继母说话是假?小小年纪便如此斤斤计较小肚鸡肠,还什么美名在外,我瞧你也是眼盲才娶了个这么不省事的妇人!”
许夫人佯一惊,连忙拉扯闻昌,“侯爷,切不可坏了一家人的和气啊!”
“是徐氏坏威宁侯府和气在先,若非她挑唆老二去教训大郎,大郎也不会跪在祠堂哭了一宿,哭得都晕过去了!若非我去带走大郎,老大指定得傻傻听老二的话!”
闻朝和徐初檀当即听出不对劲了。
方才许氏婆媳二人可从头到尾没提到大郎跪在祠堂哭到晕过去的事儿,加之闻昌又无声无息地冒出来对徐初檀横加指责……
徐初檀冷笑,原来许氏婆媳是在这儿给她摆了一道啊!
还没等闻朝做出反应,徐初檀抄起桌上的杯盏,狠狠地朝着闻昌和许氏跟前砸去,瓷杯碎片与茶水在地上飞溅起,厅堂内是骇人的寂静。
“我斤斤计较小肚鸡肠怎比得上许夫人和大嫂工于心计乱嚼舌根呢?你家风如此之不正,也不知当年明安长公主为何要下嫁你威宁侯府!这鬼地方,我徐初檀不待也罢!”
徐初檀恶狠狠地朝着闻昌许夫人一顿愤怒唾骂,终了,徐初檀猛然踹了一脚桌子后便转身就往外跑。
“檀娘!”闻朝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没想到徐初檀会突然爆发的其他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闻昌气得一把拂了桌上的茶具。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许氏婆媳不敢言语……万一这事儿……
——
徐初檀一路跑向檀苑,闻朝虽能追上她,奈何她正在气头上,闻朝一抓她,她便将闻朝推开。
一入檀苑的门,闻朝便强硬地将徐初檀搂在怀里。
“檀娘……”
还没等闻朝把话说完,徐初檀便放声大嚎:
“我才嫁过来几日啊,就要被你家里人联起手来起来欺负!”
“大郎那事儿我且当他还小不懂事,可你你父亲和许氏婆媳呢?他们分明是想给我扣一顶屎盆子!”
“我的命好苦哇……早知我去嫁什么王远李远张远,不然也不必在你家受这窝囊气!”
“既然你家容不下我,那我就去请旨和离回娘家去!”
徐初檀哭得撕心裂肺的,眼泪将闻朝胸前的布料打湿了一大片。
一听徐初檀想要与自己和离,闻朝身子一颤,失了仅存的淡定。
“其他随你,和离不行!”闻朝握着徐初檀的双肩,急切地与她承诺道:“今日我就带你搬出去!”
泪眼汪汪的徐初檀仰着脑袋与闻朝对视着,随后她又嘴一扁,脑袋埋在闻朝怀里哭,“咱俩一搬出去,旁人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呢……”
“咱们搬到长公主府去,我看谁敢编排半句!”
闻昌续弦之前,一直带着闻朝生活在明安长公主的长公主府里。
到前些日子闻朝徐初檀大婚,顺安帝还亲自将空置许久的长公主府赐给闻朝。
现在好了,闻朝要是带着徐初檀去长公主府住着,旁人也只会称道闻朝和徐初檀孝顺长公主。
怀里的人儿还在哭嚎着,闻朝不安地轻拍她的后背,期望她能答应。
只是……听着听着,闻朝觉得徐初檀的哭声甚是奇怪。
怎么像是笑声?
闻朝叹了口气,捧着徐初檀的脸,让她抬起头,只见这“嚎啕大哭”的女郎红着眼和鼻头,狡黠地笑着,还笑得花枝乱颤。
“檀娘……”闻朝又好气又好笑,“还和离吗?”
“不了不了……”徐初檀再度拥了上去,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咱们现在就搬出去吧!”
……
闻朝徐初檀两口子先一步离开威宁侯府,后脚,从国舅府陪嫁过来的仆从扛着徐初檀嫁妆里最贵重的几样东西跟着离开了。
这巨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闻昌和许夫人,两人特意追到院外去看了,皆是傻眼了。
“侯爷,这徐氏不会去告御状吧!”许夫人做亏心事在前,压根没有底气与徐初檀斗。
闻昌面色铁青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仆从,咬牙切齿道:“她不怕丢人她尽管去告!”
——
长公主府在闻朝徐初檀大婚之前才刚修缮打扫过,到现在还是一尘不染的,就连仆从也一早就备好。
小两口一下马车,长公主府的看家公公便带着一张笑脸,恭敬地上来迎接二位主子的到来。
甫一进门,徐初檀的眼睛便好奇地四处乱转。
威宁侯府小,进门就只有算不得多宽敞的长廊,廊下的狭小空间放着零星几盆花草,花草屈居那一处得不到阳光雨露,生得猥猥琐琐,一点都不大气。
长公主府毕竟是皇家府邸,处处透露着一股威严与奢华,放眼望去,廊道宽阔,檐顶极高,廊与楼阁亭台之间留有敞地,莫说花草,就是大树也种得,沿廊的美人靠上镶金嵌珠,熠熠生辉。
“郎君小时候就住这么好的地方呀……”徐初檀对此处很是喜欢。
“嗯,托母亲的福。”
眼睛亮晶晶的徐初檀赶紧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与素未谋面的长公主婆母问好,“明安长公主安好,小女是您的儿媳妇,刚刚我和郎君受欺负了,所以搬过来叨扰您一阵!”
一道风吹过,徐初檀簪在发髻上的流苏簪子叮铃作响。
徐初檀当是长公主婆婆与她问好了。
闻朝看徐初檀如此虔诚地与明安长公主问好,觉得这般的她很是可爱。
小两口半走半逛地去了到闻朝小时候住过的院子。
不说件件皆古董的内饰,就那院子的规模也远超檀苑。
徐初檀直奔主卧,主卧中也铺着红色鸳鸯被,她兴奋地往床上一扑,裹着柔软且暖和的被子一阵翻滚。
闻朝往床边一坐,截住了闹腾的徐初檀。
“先别开心。”
徐初檀扯下蒙在脑袋上的被子,“为什么?”
“你我如此招摇地搬入长公主府,只怕岳父岳母那儿已经得到了消息。”闻朝双眉紧蹙,“指不定二老已经在半路上了。”
徐初檀却是不以为意,“来便来了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如果爹娘能够去姑母那里告一状,那嚣张得不行的一家子第二日就得夹紧尾巴来长公主府道歉。
见徐初檀不懂自己的难处,闻朝只能作罢。
……
果不其然,小两口用过午膳后刚躺上床,徐淮和李氏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国舅府,后头还带着个扛着棍子的徐清晏。
小两口连忙起身穿戴整齐,一齐外出迎接国舅府的亲人们。
“檀儿!娘的檀儿!”哭了一路的李氏一见到女儿,便小跑上去,将女儿搂进怀里。
徐初檀被母亲抱得紧紧的,母亲的关切与疼惜仿佛抚慰了徐初檀今早受到的委屈。
“娘……”徐初檀吸了吸鼻子。
闻朝见此就知道自己免不了岳父和大舅哥的一顿毒打。
“我檀儿才嫁去你威宁侯府五天,怎么就张罗着要搬出来!可是你们欺负他了!”徐淮指着闻朝,气势汹汹地朝着闻朝冲过去。
徐清晏气到无话可说,干脆挥着棍子要打闻朝。
“大哥冷静!”徐初檀余光瞥见徐清晏的动作,连忙从李氏怀里蹿出去,拉着闻朝往后推。
徐淮愤得连连拍身边的柱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这个小子!方才我和你娘都在外头问过了,闻昌那老东西和他那续弦做的好事我都知道了!”
“今日他家的人能如此对待你,以后他也能如此践踏你!”徐清晏将徐初檀扯到了身边,“一会儿咱们就入宫找姑母,明日你就把闻朝休了!”
徐初檀眼神示意李氏帮忙说说好话。
谁知李氏撇过眼,摆明是迁怒闻朝了。
连一向冷静理性的母亲都选择不掺和这事儿,可想而知父兄们是有多愤怒。
徐初檀只能朝闻朝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闻朝自知此事是威宁侯府的人有错在先,因着他们的无理取闹与得寸进尺让徐初檀无端受了天大的委屈。
在四人的注视下,闻朝竟撩起衣袍,朝着岳父母和大舅哥双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