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苑。
徐初檀正窝在被子里看着账本,翠露敲门进来通报,“夫人,江姑娘过来了!”
“谁?”徐初檀还疑心是自己听错了,“阿眉过来了?”
“江姑娘已经在外头坐着了,她瞧着脸色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
徐初檀赶忙掀开被子下床。
既是两个人见面,丹霜便安排江月眉去小厅中等待。
江月眉心焦地坐在小厅里频频向外张望着。
总算等到徐初檀收拾妥帖出来,江月眉绷着的精神总算放松了些。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煞白煞白的……既是生病了,怎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徐初檀弯下腰,手背贴上江月眉的额头,“你这也不烫啊……”
江月眉拉住徐初檀的手,警惕地朝边上瞧了一圈。
“你让这些丫头都出去吧!”
江月眉也不知道檀苑的人能否信任,便一股脑地要求徐初檀将人支开。
虽然徐初檀不解江月眉为何意,但她还是照做了。
很快小厅之内仅剩徐初檀与江月眉二人。
“快与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徐初檀关切问道。
江月眉深吸一口气,往徐初檀那儿挪了挪,并压低声音,“我……我方才撞见你家小叔子强占一个丫头……”
徐初檀大惊,“你没被他发现吧……”
江月眉摇了摇头,“撞上了……还被他警告了一番!”
“那你是怎么与他说的?”徐初檀听闻江月眉被闻期警告了一番,心跟着提起来了。
“我说我会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可方才我让人去瞧了眼那可怜姑娘,那姑娘嘴里一直念叨着不想活了要去死……”
毕竟江月眉岁数不大,碰见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惊吓得不知如何自处。
徐初檀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帕子,暗暗盘算着要如何解决此事。
她可做不到袖手旁观。
“毕竟这是威宁侯府的家事,你不过是倒霉撞上了,待你出了威宁侯府的门,就当没撞见过这事儿!”徐初檀握了握江月眉的手,“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碰上这种事情怎么着也要有个说法……等世子回来,我与他谈谈。”
江月眉想了想,又忐忑道:“还有你那个小叔子……你可莫要让他知道是我将此事告诉你的,看他那样,我总觉得他要杀了我!”
徐初檀与闻期接触得少,但是在他印象里,许夫人所出的两个儿子中,是闻期最像闻朝。
两人都有让人难以捉摸、难以亲近的冷漠。
“你就放心吧,天子脚下、公爵家里,总会讲‘理’与‘法’的,就算闻期那个色货想对你做什么,也得先思量思量他头顶上还有谁!”
江月眉垂下眼帘,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
碰上这样糟心的事情,江月眉也没有心情和徐初谈再聊其他的,象征性地喝了一盏茶后,江月眉便提出要走。
徐初檀没有再挽留,只是亲自陪着她往外走,顺带再次安抚她一番。
——
心头藏了件事情,徐初檀也看不下去账本,连闻朝回来都没有出去迎接。
闻朝回到檀苑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徐初檀,问过翠露丹霜后,才知道徐初檀一个人在屋里闷了一下午。
翠露丹霜没有明说是何缘由,闻朝便以为是她又来癸水,身体不适。
待他推开房门,便瞧见徐初檀坐在窗下的小榻上,大抵是因为没有人在,她坐姿有些许豪放,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撑着。
不过徐初檀看起来并不像是身体不适,闻朝也就放心了。
“檀娘,我回来了。”
闻朝带上门后,朝着徐初檀走去。
“郎君!”
原本闷闷不乐的徐初檀见到闻朝回来,总算展露了笑颜,她下意识下榻,朝着闻朝跑去。
“哎呦!”
方才起猛了,徐初檀没有注意到自己盘着的腿是麻的,这刚一落地,徐初檀便脚一扭,朝前边摔去。
闻朝冲了上去,在徐初檀摔在地上之前给她垫上。
意料之中的脸着地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的衣物。
“没事吧?”闻朝吐出一口气,默默缓解徐初檀砸在他胸口的痛。
徐初檀皱着脸,神色有些痛苦,“脚麻了……”
两人这般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实在不好,闻朝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送回了榻上坐着。
“哪只脚麻了?”闻朝撩着衣袍,半跪在榻前。
“左脚。”
“寒从脚底来,下次下榻下床前,记得先穿鞋子!”闻朝捞起徐初檀麻木而又冰凉的左脚捂在手心里一顿仔细揉捏。
脚上的麻木固然难受,但男人的揉捏更让徐初檀苦不堪言。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咬咬牙把又酸又麻的脚从闻朝手里抽了出来。
“你弄疼我了!”
“我轻点。”
徐初檀这才努力抬了抬脚,让闻朝继续给自己揉脚。
“今天为什么窝在屋里?身体不舒服?还是谁让你不爽快了?”
徐初檀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往前探身,小声道:“今日阿眉过来找我玩,撞见你弟弟强占了一个侍女,你弟弟将阿眉拦了下来,威胁了一番,害得阿眉没敢在家里久坐!”
“什么?”闻朝停下了帮徐初檀捏脚的动作,面上浮现出愠怒之色,“他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占女子,此事我定然不会轻易揭过去!”
“那你先去查查那个姑娘是谁,省得那个混蛋连夜将人给弄走了!”方才徐初檀想过要自己去查,但想着自己一人肯定斗不过抱团相护的那一群人,只得作罢。
“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去找父亲。”
徐初檀嘟囔道:“你爹指不定会护着那个混蛋呢!”
“先去用晚膳吧,此事有我!”闻朝顺手取过一边的鞋履为徐初檀穿上。
……
闻朝用膳快,徐初檀吃还不到半碗,他的两碗便已经下肚。
因着还要去找闻昌,闻朝便不留下来等徐初檀。
——
主院。
许夫人那边已经撤去了晚膳,许氏婆媳待在主院厅堂中逗弄大郎和大姐儿。
“夫人,世子过来了!”
拿着一根牙杖剔牙的许夫人动作一顿,随后将牙杖放下,“他怎来了?”
闻朝出入主院并不必得到许夫人的同意,他就这么毫无阻碍地进去了。
许夫人赶忙站起来,“什么风将世子吹过来了?”
闻朝没理会许夫人虚伪的问候,只是面色沉冷地环视了一圈,闻昌和闻期都不在。
“父亲呢?”
“你父亲带着你大哥小弟外去应酬了……你有什么事找他?我可以代为转告!”
闻朝目光落在站在角落里待命的一个管事老妪身上,“父亲回来的时候,烦请你派人过去知会我一声。”
老妪见世子爷有吩咐,便行礼表示会将此事办好。
这老妪是威宁侯府的老奴,已经为许夫人所用十来年了,现下闻朝越过许夫人吩咐那老妪,许夫人心中很是不舒服。
“世子看着如此着急想必是极为要紧的事,与我说说也好!”
闻朝对徐初檀有耐心,但并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有同样的耐性,尤其是许夫人。
“与你无关。”闻朝冷冷看了许夫人一眼。
一个久在沙场之人,眼神锐利似刃,剜得许夫人心头乱跳。
不知为何,许夫人的眼皮子从闻朝进来的那一刻便跳个不停,她的直觉告诉她,在问清缘由之前,一定不能让闻朝离开。
许夫人朝许青莲使了个眼色,做了这么久的婆媳,许青莲明白许夫人的意思。
心里虽不懂为何,但许青莲还是硬着头皮挽留,“前些时日公爹偶然得了两斤岭南冬茶……小叔留下来一起用一杯?”
“不必!”
“诶……”
闻朝觉得许夫人态度不对,便快步朝外走去,省得被缠上。
许青莲见闻朝走了,便去到许夫人身边,“母亲,您为何……”
许夫人捂着心口,仿佛有一口气提不上来,“不知为何,我的心慌得不行……”
“许是天冷气闷,母亲先进屋歇息吧!”
……
既然找不见闻昌和闻期,闻朝便决定先回檀苑找越山帮忙查查。
怎知还没走到檀苑,闻朝便撞上了两个从小路连滚带爬跑出来的小厮。
“世……世……世子爷!”
那两人痛哭流涕地趴到了闻朝脚边。
“发生什么事了?”闻朝警觉地抬起头,往两人走出的那条小道望去。
“里面……有……有……”
那两人面有惊恐之色,浑身抖得激烈,好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与其等这两人说出话来,还不如自己去一探究竟。
闻朝抬腿走入了那条小道。
那两个小厮你抓我我抓你,两人抱在一块儿半跪半踉跄地远远跟在闻朝后头。
这条小道可通往威宁侯府绝大多数地方,时常被贪快的人当作便路使用。
但夜里来往的人少,府上管理内务的便不安排夜里在这儿点灯。
“世子爷,灯来了!”刚刚在边上瞧见情况不对劲的其他人及时送去了灯笼。
闻朝提着灯笼继续加更往小路深处走去。
此处有些许瘆人——阴风阵阵,老藤飘荡,时不时有落叶在眼前扑落,甚至仔细闻一闻还有一股类似于尿骚味的怪味。
随着赶来的人越来越多,暗而不见五指的小路被彻底照亮。
闻朝忽然驻足。
众人朝前望去。
只见一个丫头打扮的姑娘吊在树上,寒风吹过,那姑娘还一晃一晃的。
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