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附近的小厮赶来开了门,刚想破口大骂,见闻朝与徐初檀都在,他便退到一边去。
众人押着刚抓获的贼人入内。
其他的丫鬟也都匆匆披了衣裳,赶来一探究竟。
“去将人都喊出来!”闻朝牵着徐初檀的手走到一旁坐下。
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丫鬟见势不对,冲在前头赶去后院敲门。
……
后院。
“侯爷!夫人!不好了!世子爷带着一大帮子人过来了!”
那丫鬟顾不上太多,还没进去便放声大喊,她才刚敲上门,便见一道人影映在了糊门纸上,她赶忙退到一边去等着,以免开门时被误伤。
房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满面怒气的闻昌。
那丫鬟赶忙“噗通”跪下,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闻昌。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什么!世子干什么了!”
闻昌声音沉沉,威严十足,那丫鬟吓得额头点地,颤声回道:“回侯爷的话,世子与世子夫人押着一人闯入了前院!世子还让奴婢过来喊人!”
闻昌不明所以,只拉下脸转身回房披衣,预备去前边瞧瞧。
心跳如擂鼓的许夫人坐在床边,揪着心口的衣料,弱声询问,“侯爷,前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夫人担心事情败露。
闻昌没看她,只一边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御寒的外衣穿上,一边答道:“不知道闻朝那个逆子又搞什么鬼名堂!大半夜的都不让人安生!”
许夫人的心漏跳了一拍,她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侯爷……”
“做什么!”闻昌还在气头上,语气并不怎么好。
许夫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侯爷早去早回,我怕冷,就不跟着出去了……”
赶着去见“逆子”的闻昌没注意到许夫人面上的不自然,他整理妥当后,便拂袖离去。
从闻朝闯入主院到闻昌出现,全程也就半刻多钟。
甫一见到将厅堂堆得杂乱的众人,闻昌的怒气又更盛了几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的,大晚上的都不让人安生!你最好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闻昌对着闻朝胡乱发泄了一通后,在主位上坐下了。
“父亲看看这个人,眼熟吗?”
人被押上来了,一有力的小厮强迫他将头抬起来。
闻昌用力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定睛一瞧,他记性还算不错,一些隔几日能见上一眼的人,他都能记个大概。
“有点印象……这人好像是这院里种花的……”
“那就对了……许夫人指使这人去宴场割吊灯笼的绳子。”闻朝从衣襟之中掏出了那把从地上捡的“作案工具”。
闻昌看了一眼,见多识广的他也依稀认出了那把小刀是花匠专用的工具。
闻昌才刚起来不久,脑子还有些混沌,但他今早才去宴场瞧过,仔细想了一番便记起了宴场上方吊着几排大灯笼。
“嘶……”想到这儿,闻昌顿时精神了起来。
那些灯笼每个都有一人环抱那般大,用琉璃、铜铁制成,若是吊灯笼的绳子断了,灯笼必然会接二连三地滚落,甚至可能砸中在场的任何一位显贵。
虽然他闻昌是威宁侯,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遍地都是,他可不能随便得罪人。
这不是小事,闻昌“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抖着胳膊,指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厮,狠狠骂道:“这可是会出人命的事情!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闻昌劈头盖脸的质问,让那小厮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冲破,他抖若筛糠,双唇止不住地哆嗦。
“说话!”
那小厮顿时伏地认罪,“侯……侯爷……小的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才去做了这样的事情!还请您放小的一马!”
“父亲,此事可是许夫人牵的头,这事可不是一般,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坐在闻朝身边的徐初檀忽然冷冷道。
闻昌愣了一瞬。
“难不成父亲想包庇她?”闻朝抱着双臂,疏离地看着闻昌。
闻昌扭头看向伏在地上的那个小厮,道:“是谁指使你去做这事儿的?”
那小厮微微抬起头,瞄到了闻昌的脸色,见闻昌似乎真不知是谁雇自己来的,便只得实话实说,“是……是夫人……”
“哪个夫人?”
“父亲是在怀疑我贼喊捉贼吗?”徐初檀听出了闻昌的弦外之音。
“哼!我可没想这么说!”闻昌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许夫人出来认罪,是以徐初檀暂时不去计较闻昌那些小心思。
“府上只三个夫人,宴会由我承办,我自然不可能做这等蠢事来坏我自己的名声。”徐初檀轻笑,“那不只剩下许夫人和大嫂了吗?”
闻昌嘴巴动了动,到底是一句话也说不来了。
闻朝对旁人扬了扬下巴,“去请许夫人过来。”
……
许夫人终还是被人“半请半拉”地带过来了。
因着事发突然,厅堂内烛火并未完备,仅仅几盏聚在人群周围的蜡烛亮着,厅堂内灯火幽暗,一脸灰败的许夫人在如此环境中,瞧着像女鬼一般瘆人。
“侯爷……这么晚了……”
许夫人刚想在闻昌身边坐下,闻昌便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那人你可认识?”
许夫人朝着闻昌的视线看去,跪在地上的俨然就是前几日她买通的那个小厮!
许夫人心底那些希冀彻底破灭了。
“我……我不认识他……”许夫人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她却惊觉嘴角如何都抬不起来。
“您在腊月二十九傍晚将小的叫到了院边的小路里,吩咐小的今晚去宴场做点手脚,还……还给小的塞了一个元宝和一枚金戒指!”
“你胡说八道!侯爷,您可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许夫人的反应极大,在小厮刚说完话,她的双目顿时充血变红,整张面孔变得万分扭曲。
那小厮生怕闻昌等人以为自己是在胡诌,便连忙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破布包呈给了闻昌。
闻昌接过那脏兮兮的破布包,迟疑一下后解开了,他从里头取出一个银元宝和一枚眼熟的玉珠戒指。
那玉珠戒指还是前两年他赠予妻子的。
这下子,是实锤了。
“侯爷!是他偷窃了我的戒指!您可千万相信我!”许夫人顿时被吓跪在了闻昌脚边。
闻昌捏着那枚玉珠戒指,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小厮又声泪俱下地补充道:“原先夫人只给我一个银元宝,但我害怕事情败露,便推脱说不敢,后来夫人将她手上的戒指撸下来给我……我才头脑一热,将事情应下来了……”
“父亲这下可该相信是您的夫人做的这事了吧?”徐初檀在“您的夫人”这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那你想如何?”
纵然闻昌再宠爱许夫人,再想包庇她,可是转念一想她做的事情极有可能让自己结下恶缘、败坏名声,闻昌心底那一点疼惜便消失殆尽。
他不便开口处罚妻子,不然容易坏了夫妻情分,最好便是让徐初檀说说该如何,如若不是要求太高,他也能接受。
“既然许夫人久病糊涂,干出这般惊险的事情来,那么明日的宴会,还是请夫人待在屋里莫要四处走动,免得癔症犯了,伤了旁人。”
“另外……您这情况可不是一般严重,所以您还是避人修养个几月吧。”
徐初檀的意思是要禁许夫人的足。
许夫人定定瞪着徐初檀,见徐初檀一脸风轻云淡,她便恨得想冲上去将她的脸划了。
“侯爷……”
闻昌抬手,疲惫道:“听老二媳妇的,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居家休养,明日的宴会你也不要出去见人了。”
话音刚落,许夫人失魂落魄地大笑出了声。
众人蹙眉看着她疯癫。
许夫人扶着椅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边疯癫大笑,一边往后院走去。
闻昌坐在那儿,听着许夫人那逐渐变小的笑声,眼中深重的情绪宛若浓墨,化解不开。
他缓缓抬头,看向徐初檀,眸光幽深,意味无穷。
闻朝察觉闻昌眼神不善,便挪了挪身子,挡在徐初檀前面。
“时辰不早了,父亲好生休息。”
闻昌闭上眼睛,默许了。
闻朝牵着徐初檀走了,其他几个随行的小厮也迅速离开。
无人打扰的情景下,徐初檀熟练地跳上了闻朝的后背,令他背着自己回去。
闻朝自是听命。
走了几步,徐初檀嘿嘿笑了两声。
“郎君,这么晚让你出来‘锻炼’,你可真是受累了!”
闻朝勾了勾唇,“受累倒不至于,就是恼火了点。”
“恼火?”徐初檀歪了歪脑袋,回想起方才闻朝那被迫中止的好事,她笑弯了眼睛,“你帮我抓了人,让我想想该怎么感谢你!”
“改日吧,你还得忙一日。”
“怕我累着?郎君你还真是客气!”徐初檀笑意更深了,她为闻朝的体贴与忍耐而欣喜。
闻朝嗤了一声,“别高兴太早。”
知道闻朝心痒痒,徐初檀还就是想使坏逗一逗他。
徐初檀凑到他耳边,轻声娇语道:“那郎君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闻朝,“……”看来平日里他还是太纵着她了,以至于她现在都已经胆大得能包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