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帝认识闻昌也有二三十年了,在他的印象中,闻昌似乎只因为娶续弦的事情求过他一回,这么看来,闻昌这人也还算是挺识好歹的。
“说吧。”
闻昌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作揖道:“四月初便是长公主的祭日了……请陛下恩准臣在那日去长公主的陵墓祭拜长公主……”
顺安帝蹙眉,“当年你续弦之时,朕已经说过了,从此以后除了阿朝以外,你与长公主再无任何瓜葛,你中间这十来年都没去祭拜过,怎么今年忽然就……”
闻昌叹息,用袖子抹起了眼泪,“实不相瞒,臣在年前偶然梦见了长公主,长公主怨恨臣这么多年都没有去见她一面……所以……”
听此,徐初檀面露古怪,她凑到闻朝身边低声道:“郎君,我听着怎么这么不信呢?”
闻朝,“我也不信。”
顺安帝冷笑道:“呵!你当年早干什么去了?当年可是你为朕的皇姐守了三年的丧后便迫不及待地让你屋里那许氏怀了胎,你甚至宁愿要用你的战功换朕恩准你续弦……”
闻昌被顺安帝的话一噎,不过他脑子向来转得快,很快便接上了,“从前,是臣无知……可是……长公主托梦说想见臣,陛下应当是不会阻拦的吧?”
不知道如何定夺此事的顺安帝扭头看向徐皇后,徐皇后也看着他,用眼神告诉他,她也不知道该如何。
顺安帝无奈回头,“知道了,朕会考虑考虑的!”
“多谢陛下……”闻昌一边抹泪,一边退下。
——
酉时四刻,元宵宫宴正式开始。
宫宴不若侯府高官家的宴请那般众人分桌围坐,而是一人或者夫妇二人同坐一席,前排为宫中妃嫔、天家近亲,其后为重功老臣与身份较为特殊的爵位者,其余官员与较不入流的侯爵列末尾。
国舅府几人与闻朝徐初檀夫妇坐在第四排,而闻昌竟坐于中段。
与往年一样,帝后向在场众人敬酒,叙来年愿景,祝众人平安康泰,接着在场之人回以帝后千秋万岁之赞词,共祝江山社稷长盛。
刚开席之时,宾客皆应待在原位用膳,共赏宫中乐师的雅乐与舞姬的妙舞。
每桌统一菜品十八道,但每样也就不到十口的量,每样菜都是御厨精心制作的,自是味美无比。
徐初檀这盘夹一口,那盘夹一口,就没有哪道菜是她不爱吃的。
闻朝不忍心与她抢食,便张罗着将那些好汤好菜都送到她碗中,有时候徐初檀良心发现了,还会夹几口递到闻朝嘴边喂他吃下。
如胶似漆的小两口旁若无人地甜蜜着,周遭的人见了也只是笑笑,既祝福这对般配的年轻人,也羡慕他们还有如此美好可贵的感情。
待吃了个半饱,徐初檀就克制地放下了筷子,用巾子擦拭过嘴角后,端起桌角的花茶清口。
“不吃了?”
“一会儿应酬免不了与人喝酒,得少吃些!”
现下还剩下小半部分菜,确认徐初檀不吃了,闻朝才放心地扫了她留下的尾。
徐清晏就坐在他们边上,他见闻朝可怜巴巴地吃自己妹妹的剩菜,打趣道:“私底下檀儿也是这么欺负你的?”
闻朝,“没有。”
徐清晏笑笑,“我亲妹妹是什么德行我还是清楚的,来,大哥疼你一回!这盘玉带虾仁送你了!”
闻朝本想拒绝,奈何徐清晏实在是太过真诚了,闻朝便双手接过,并道了感谢。
徐初檀很是欣慰,“大哥可算知道对我家郎君好了!”
徐清晏瞪她,“我什么时候对他不好了?”
这时候,闻朝很懂人情世故,他道:“大哥一直待我不差。”
徐清晏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家妹妹,“听到没听到没!他都亲口承认我对他很好了!你就不要瞎说了!”
“那是他懂事,光说好话给你听了!”徐初檀看着闻朝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两兄妹在席间拌起了嘴,战况很是激烈,不过两人也控制着分寸,隔得远些的便听不到他俩的动静。
徐皇后在上头看着热热闹闹的徐家兄妹俩,笑着与顺安帝说道:“太子还是过于老成了,都不曾似清晏与檀儿这般热闹!”
顺安帝也是极爱看孩子们热闹,“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将来他是一国天子,稍微老成些也好!”
不远处的太子听见父母的嘀咕声不免无奈地笑了笑。
当年绞尽脑汁哄表弟开心、趴在地上给表妹当大马骑的是谁?是他!只不过现在姑表弟与舅表妹好上了,他也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了!
……
宴程过半,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目光的舞姬退下了,只留环在长廊中的一班乐师仍在弹奏宫宴雅乐。
单独向顺安帝、徐皇后敬过酒之后,闻朝与徐初檀便分开去应酬了。
徐初檀自然是要带上江月眉。
以徐初檀的身份,不必她去找别人,自有别人过来找她说话。
“上回威宁侯府办宴,可惜我得了风寒,没能到场!”这是太傅家的孙女,京城之中出了名的金堆里养出来的娇小姐。
徐初檀握着她的手与她客套道:“虽只与周小姐说过一次话,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极好的人,还想找个同你交朋友呢!上回你不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都怪我身子不争气!没曾想闹了这么大的误会!”虽然这位周小姐想结交的人是徐初檀,但徐初檀带着的人她也不能忽视,“早听闻江小姐大名!只可惜今日才碰上面呢!”
“久仰周小姐了!大家都说周小姐是京城大家闺秀的典范,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女人们的友谊三两句话便能够搭建起来,很快这三人又吸引来了几个有过交情的小姐或者年轻夫人。
有几人视线一直黏在徐初檀身上,聊了一会儿,有一人实在忍不住了,便见缝插针地问道:“世子夫人这身衣裳是谁做的?瞧着可比我家养的那几个做的好!”
有人开了这个口,旁人立即竖起了耳朵,徐初檀见此,便知道大家瞧上她的衣裳许久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问出口。
她还怕人不问呢!
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口,徐初檀便慷慨地将自己衣裳的来历告知与众人。
“这是明安妆楼新来的绣娘做的!那几位绣娘先前是宫里的,因为年岁到了而出宫,我想着她们手艺好,便让她们到明安妆楼做事了!”
旁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说这些还不够,徐初檀补充道:“其实我家郎君今日穿的衣裳也是她们做的!我也只告诉她们给我与我家郎君各做一身适合进宫的衣裳,她们便做出了出乎我意料的好东西!”
众人又悄悄往男人堆里面的闻朝望去。
身形挺拔高大的世子爷着质感佳样式好的华服自有一番不凡的风采,
有些夫人便已经开始想着自家夫君要是能穿上这样好的衣裳,是否也会与闻朝一般英俊。
于是,一位夫人笑道:“三个月之后我家孩儿办周岁宴,我也想与我郎君穿上这般好的衣裳!不知道世子夫人可否帮忙介绍一下这几个能人?”
徐初檀心中暗爽,“自是可以!只是毕竟是宫里出去的手艺人,可能得费些银两……”
“银子不是问题!多少都能接受!”
一个客人成功上钩,徐初檀心底很是开心,“那姐姐何时空闲?我带姐姐去明安妆楼寻人!”
“我都方便的!主要还是得看妹妹……”
与那夫人约好了时间,旁的夫人小姐也闹着要去明安妆楼做衣裳,或是为了自己的生辰宴,或是为了给家母送生辰礼。
在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徐初檀欣然答应要带着她们一道去明安妆楼。
——
宴会将散,公公召集众宾客归位,向帝后与妃嫔们行礼辞别。
待帝后与妃嫔们离开,参宴众人便可以离场了。
与人介绍了一晚上自己身上的衣裳的徐初檀早已口干舌燥,她一连喝了三杯茶才有所缓解。
“今夜你瞧着很是辛苦!”虽然闻朝在与他人应酬喝酒,却也不忘时不时地往徐初檀那儿瞧上一眼。
“那可不!今晚我可与八位夫人小姐约好了改日去明安妆楼呢!”徐初檀骄傲地仰着头,用眼神告诉闻朝她需要他的夸奖。
闻朝懂她,“你很厉害。”
徐初檀美滋滋地往闻朝身上靠了靠,“承认承认!”
接着,闻朝向他抛来更大的喜讯,“今晚有两人同我问起了你身上的首饰,两人都想让明安妆楼的工匠替他们打首饰!”
这个天大的喜讯将徐初檀砸懵了。
衣物再精致再好看穿几次也就旧了,但是首饰坚固可以传给子孙后代,是以刨去材料费,首饰的工钱、价值可比衣裳高不少。
“郎君~”若不是顾忌着身边还有人,徐初檀指定赏闻朝一个香吻,“等挣钱了,我分你一点当零用!”
闻朝,“那先祝你大赚一笔!”
徐初檀点头如捣蒜,那双杏眼中满是光亮。